他此前的人生平安順遂,沒有經驗,是正常的。
烏素起了身,裴九枝化形為青鳥,落在她的肩頭。
她側過頭,看到他羽翅上的斑斑血跡。
“我的血,擦不去了嗎?”烏素問。
裴九枝點了點頭。
烏素將自己外出的袍子披上,素白的裙擺垂落在腳背,她說:“對不起。”
妖的血,對於人類來說,應該很臟。
人類都不喜歡妖,妖也仇恨人類,兩者水火不容。
烏素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妖,因為她對於人類,沒有任何正麵或者負麵的情緒。
但她既然不是人,那肯定是什麼怪東西。
所有種族都是排外的,總之,她不屬於人類。
烏素出了門,外邊日光盛烈,時節正好。
靖王府裡靜悄悄的,許多府裡的下人都趁這裡離河近,跑去看九殿下主持陣法去了。
但烏素的院子裡,並不安靜。
衛酈坐在院子裡的秋千上,低著頭,哭得抽抽噎噎。
她並著的雙膝上,放著一個小小的妝奩,內裡放著一些精致的首飾。
“這些拿去賣了,給阿存治傷,也不知道夠不夠。”
衛酈揉著眼睛,使勁哭:“阿存被打得很慘,我對不起她。”
一旁的林夢連聲安慰她,但她的眸底已經出現些許不耐之色。
她不想留在這裡哄一個哭哭啼啼的嬌小姐,她也想去外邊看熱鬨。
衛酈哭一下就算了,老是哭,她就覺得她煩了。
聽到烏素推門的聲音,衛酈猛地抬起頭來,她看到烏素的肩膀上停著一直小小的青鳥。
——她上次就見過這隻青鳥,這難道是烏素養的寵物嗎?
衛酈抹了抹眼淚,她沒空想那麼多。
她死死盯著烏素,一句話在口中糾結半天,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烏素,我知道雲衛那邊是有人來救了你,想來那人一定能在雲衛裡說得上話。”
衛酈感覺向烏素求助十分羞恥,但為了阿存,她也沒有辦法了。
“你替我求求他,放過阿存一條生路,他被打了四十大板就快死了,等他好一些,還有二十大板要罰……”
“你有什麼條件,隻管提便是。”衛酈的聲線都在抖著,“你隻要,說一說,讓那貴人聽到就好了。”
烏素回答得很乾脆:“好。”
“什麼——”衛酈驚訝。
如果衛酈的條件隻是“讓他聽到就好”,那現在小殿下已經聽到了。
她已經完成任務,要衛酈做一件事也合情合理。
烏素還想著陳蕪信上的願望怎麼實現呢。
“你要我做什麼?”衛酈問。
“送我一件禮物吧。”烏素也直言說出了自己的要求,“今天是我生辰。”
停在她肩膀上的青鳥愣了一下。
衛酈沒想到烏素真的敢提要求,她在自己的妝奩裡扒拉了一下,這些首飾貴重,她都沒舍得戴。
她摸出一件最不值錢的發釵,遞到烏素麵前。
烏素也不挑,正待接過,裴九枝卻振翅飛到了那妝奩裡,他直接叼起其中一件最順眼的。
這是一對珍珠耳飾,樣式與靖王府裡發的那一對有些相似。
烏素看著這對瑩潤的珍珠,眨了眨眼,她現在屬實是有些怕珍珠耳飾。
她用魚目和櫻桃梗仿造珍珠耳飾上交,還心虛著呢。
結果小殿下居然給她挑了這麼一件。
烏素當然不敢質疑他的選擇,直接將這對珍珠耳飾接了過來。
“這個吧。”烏素對衛酈柔聲說。
衛酈氣得牙都要咬碎了,因為這對耳飾看似平平無奇,實際上是這些首飾裡最貴重的一件了。
但為了阿存,她還真答應了烏素。
“你拿去。”衛酈帶著哭腔應道。
林夢在一旁,忍不住開口道:“烏素,你也太貪心了吧?”
這不是烏素貪不貪心的問題,是小殿下挑了這一件的問題。
烏素將裴九枝所化的青鳥輕輕捉起,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的頭略微歪著,看了林夢一眼。
“林夢,他喜歡,那就這個。”烏素實話實說。
蹲在烏素肩膀上的青鳥麵頰上又多出兩撮紅毛。
烏素手裡攥著這一對珍珠耳墜,走出院子。
在靖王府西苑外側的花園裡,烏素本想將這貴重的耳飾放到自己的荷包裡。
但當她張開手的時候,裴九枝卻飛了下來,將一枚珍珠叼了起來。
他的雙翅在烏素的耳邊卷起一陣風,烏素感覺到冰涼的珍珠被他叼著,貼到了自己的耳垂上。
哦,他還要她戴上去,這個麻煩的小殿下。
烏素耐心地接過珍珠耳飾,隻是她的指尖有些顫抖。
戴就戴吧。
烏素對著花園裡的水池,隱隱約約照出她的身形。
她側過頭,如水的墨發流淌,在白皙的脖頸上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烏素小心翼翼地佩上了這對珍珠耳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