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弦又倒在床上,把那把匕首把玩了一番,她把刀從刀鞘裡抽出,在寒光凜冽中,她看見久未出鞘的刀鋒依然這麼鋒利,似乎依然能削發如泥。她還記得那人曾經用這把鋒利的匕首救了她一命。
這些年來,每當夜深人靜時,她總能回憶起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她也常常默念他的名字,代王恒。刀未老,人也未老吧。雪落了,又迎來新的一年,時光流轉間,又要迎來下一場初雪。可再也沒有一場雪,能比淮陽的雪景更讓人銘記。
她後悔沒能在那人騎馬離開時問他何時再回回到長安。或許她永遠也見不到這個人了。最好的回憶是要用遺憾來襯托的。
就算再相聚,代王恒可還能記得她?大概他在就將這個小丫頭給遺忘了吧。
她心情惆悵,在房內走來走去越加覺得無味。她便喚了柳兒,一起出門到城北一帶去走走。六年過去,比呂弦大三歲的柳兒也變得成熟穩重起來。雖生得樸素,但也看上去蕙質蘭心,靈巧過人。
呂弦攜著柳兒一同鑽進馬車內。車夫驅著馬兒一路向城北去。
路過一家酒樓。呂弦叫馬車夫停下,掀起紗窗來看;據說這酒家是長安最大的一家,而今天卻冷冷清清,不知為何。呂弦正疑惑。柳兒道:“姑娘,你還不知道吧。今天是淮陽王的忌日,據說有人包下凡是離淮陽王府邸三公裡內的所有店鋪酒家,命令他麼全都歇業。”呂弦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那人到底是誰呢。”那車夫阿四說道:“我知道,我知道。好像是一位劉氏貴族青年。”呂弦心想,倒是花了這人一番心思。就在馬車停滯間。兩個小廝架著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紫衣少年,晃著步伐,踉蹌著向馬車前。其中的一個小廝正煩惱不堪,見馬車攔在路中央,見阿四大罵道:“嫌路太寬了是吧,張長!還不讓開。”
原來這小廝和阿四認識,從前在賭坊裡,兩人撞見過,還因為幾兩銀子的輸贏動過幾次手。
那馬車夫是一點就燃的柴火,一看是這人,仗著自己是呂府的人也破口罵道:“呸,你是什麼東西,叫誰讓呐,也不看看車裡坐的什麼人。”說著,便趕著馬車繞過他們要走。
那紫衣少年糊裡糊塗裡略聽懂了這幾句交鋒,回望了馬車一眼,問那小廝道:“誰這麼囂張,敢罵你?他說什麼車裡坐的什麼人來著?”那小廝乘機讒言道:“主子,我認得這個人,這人是呂府的人,平日裡仗著自己是呂府裡的人,屁股翹到天上了。車裡坐的就是呂大人。”紫衣少年皺著眉頭道:“呂大人?什麼大人?”小廝道:“主子,你不知道啊。這位呂公子就是胡陵侯呂祿大人的嫡子,在宮裡任職少府。”
紫衣少年露出不羈的一笑,甩開兩個小廝道:“我還以為是誰呢。竟然是呂家的走狗,乘誰的威風呐。今天正是我叔叔淮陽王的忌日,偏偏讓我撞上呂家的人,我倒要去看看這位呂公子哪副模樣。”
兩個小廝見主子酒性發作,頓時變了臉色忙要上前阻止。那少年是有些拳腳刀棍的功夫的,哪裡攔得住他。少年幾步上前,忽然就從側麵跳上了車輦。
年輕車夫還來不及大叫一聲,就被紫衣少年抓著肩膀被扔下去了。車輦顛簸了一下,脫了韁的馬一陣劇烈晃動,嘶叫了一聲。
不顧車夫躺在地上叫喊,紫衣少年正要撩起簾子。不知情況的呂弦已經從裡麵撩起簾子,向外探出頭來,正撞見少年酒酣耳熱的麵孔。
少年的忽然醒了七分酒意,車裡哪來呂大人,分明就是一位二八少女,頓時驚若天人。呂弦抓著簾子和少年對視著,兩人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柳兒已經嚇得花容失色,大叫起來。
少年一下子從橫木上失足掉下去,慌忙中條件反射地胡亂拉了紗布簾子,竟把簾子扯了下來,連帶著另一邊的呂弦也被扯出來,兩人一起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柳兒忙跳下啦,和兩個小廝一起忙著攙扶起各自的主人。一時間是人仰馬翻,哀叫連連,惹來絡繹不絕的行人也駐足觀看,指指點點。
少年站起來,早就麵色煞白,見呂弦捂著腰倒在地方,忙伸手給她攙扶。呂弦沒拉任何人,堅持自己站起來,頓時又羞又惱,狼狽不堪,上去就狠狠給了少年一巴掌。
呂弦以為他是市頭流氓,這一巴掌打得不輕。少年被這一巴掌打得剩下的三分酒意全醒了,卻絲毫沒有生氣,望著呂弦笑了起來。兩個小廝見狀大罵道:“竟敢打我家主子。什麼東西!”上前就要乾起來。
馬車夫突然想起來這張長最近進了朱虛侯劉章府乾事,想必這少年難道就是朱虛侯劉章?臉色立刻由紅變白了,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下來,方才的怒氣全都被壓到了底下,忙小聲提醒道:“姑娘,我們快走,朱虛侯家的,咱們可惹不起啊。”
呂弦一聽,也連忙收起了火氣,心想大街上人多眼雜,忙和柳兒鑽進了馬車內。馬車夫也快些上馬,駕馬車揚長而去。
那叫張長的小廝道:“主子,你看他們……”話音未落,張長腦門被狠狠一打,哎喲一聲抱頭亂竄到一邊。紫衣少年罵道:“好你個張長,還說車裡坐的是什麼呂公子,居然敢對我胡謅!”張長賠笑道:“主子,奴才錯了,奴才錯了。”
呂弦心裡堵得慌,哪裡還有心去城北散步?趕忙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