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呂弦道:“我相信我哥哥不是一個懦弱的男人。我相信他若是懦弱的話,也就不會和你相愛。他隻是清醒過來了而已。太後,若您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我自然不會反對。可你是太後,這大不一樣。”
這句話一下次刺進了張嫣的心裡,她喃喃道:“因為我的太後。是麼。”
呂弦抿了抿嘴,強硬道:“是。”
張嫣抬起下巴,收斂了情緒,冷冰冰地說道:“說的真好。”忽然斜在空中的線繃斷了。皇上大叫著追逐著那隻紙燕子。紙燕在空中打了好幾個回旋,躥到宮牆外去了。
“哎呀!”好幾個宮人也大叫起來。
皇上催促著宮人去撿。
張嫣喊道:“彆撿了。再去拿一個便是。”張嫣又歎了口氣,恨恨地說道:“燕子是最下作的東西。哪裡暖和就朝哪裡飛。一點氣節都沒有”
她又斜眼睥睨著呂弦道:“彆以為你會彈幾首曲子就很厲害,呂姑娘。你太過心高氣傲……”
呂弦真的是生氣了,她說:“我沒有!”
張嫣道,“我看的出來,當年我也是一樣的。”
“既然您這麼說,我也無可反駁。”
“讓你哥哥回來。”
呂弦咬牙搖搖頭道:“我不能……太後……”
張嫣冷笑一聲:“那你就在這裡呆一輩子吧,直到哀家學會彈琴為止。”
“太後恕罪!”呂弦大吃一驚,忙站到太後跟前跪下。
“起來。”張太後沒理會她,招呼皇上跑過來喝水,呂弦便不能再說了。
這時候一個陌生宮女跑來向晴禧傳話,晴禧聽了又上前通報道:“稟報太後。太皇太後到椒房殿,等著見皇上呢。”
太後沒說話,起身拍了拍衣服,說道:“回椒房殿。”
一行人回了椒房殿。呂弦剛才被羞辱得體無完膚,正氣不打一處。太皇太後見了虎頭虎腦的小皇帝又愛又厭地,抓過來就數落道:“怎麼又玩的滿頭大汗!”
小皇上道:“我方才和母後去放紙鳶了。”
“字寫好了沒。”
“寫好了。”小皇帝從桌案上拿過字帖上。太皇太後這才消了氣。
太皇太後對張嫣道:“嫣兒,以後彆老是帶皇上出去玩。小孩子啊,一旦玩性重了,就念不好書了。”
張嫣依然是用愛理不理的語氣說道:“知道了,太皇太後。兒臣再也不敢了。”
這時候,呂後看見了站在後頭的呂弦,眉開眼笑道:“呂弦也在啊。哀家正巧也想來找你呢。”
呂後向皇上噓寒問暖了幾句,便出了椒房殿,叫呂弦陪伴著。呂後攜著呂弦一同坐於輦上,由四個公公抬著。
呂後看出呂弦心不在焉,麵露難色,問道:“哀家問你,近來教太後彈琴,進展如何。”
呂弦沉默不語。
呂後問:“怎麼不說話呀。”
呂弦道:“奴婢是個不合格的老師,奴婢自知有錯,不敢說話。”
呂後笑了,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哀家猜到你的心裡在想什麼。淑君的性子是耿直了些。你就忍讓些。”
呂弦疑惑道:“太皇太後。您方才說什麼?淑君?”
呂後道:“哎呀,我糊塗了。我剛剛說淑君了嗎。那是太後的字號,她從前進宮前,我就是這麼喊她的小名。都十一年了,我怎麼時不時地提起這個這個名字。哎,老了老了。”
呂弦道:“不,太皇太後。並不是你老了,而是太後始終在你心裡還是那個叫淑君的外孫女吧。”
呂後慈和道:“哎。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善解人意。你說到我心裡去了。沒錯,我還是當她是我的小外孫女,那個小丫頭。可惜,你都能這麼想,她卻不能。”
“太皇太後……”呂弦看著呂後蒼老的眼角,牽起歲月的紋路。這位老人的一聲歎息,夾雜著一股苦澀藥味,像是從肺腑裡歎出來的。
“她是太後,也是我膝下的小女孩。可她進了宮以後,就再也沒有和我親近過。”
呂弦道:“太皇太後,請我鬥膽說一句……”
呂後道:“說吧。孩子。”
呂弦道:“嫁入宮裡的女子,沒有人可以快樂的起來。太後是這樣。我姑母淮陽王後也是這樣……”
“所以,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讓她嫁入宮裡,是我害了她。”
呂弦忙道:“太皇太後。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呂後握著呂弦細嫩的小手不放。呂弦能感受她手心深刻滄桑的手紋。呂後道:“你說的不錯,我為何要怪罪你。是我害了她,可是我有什麼辦法?為了呂家的延續,總有人要做犧牲。我都是為了什麼呀……呂家的子孫都不爭氣,他們隻知道養尊處優,好像半個天下都是他們的。難得出來幾個像你哥哥一樣的慧智人才。我再不爭,呂家還靠什麼!”
呂後又唉聲歎氣了一番。呂弦便沉默了。
好一會兒,呂後又道:“張太後想要學琴。你就好好教她,讓她在這深宮裡有事可消磨,總是好的。總是好的……”
送呂後至長樂宮後,呂弦便獨自坐在輦上,回了蘭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