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新) “為何不敢看我?”……(1 / 2)

夜闌人初靜。

烏茲王庭方開宴,身著雲紋青袍的一眾大梁使臣魚貫而入,飲酒作樂之聲隱隱從遠處傳來。

朝露立在宮掖深處,一汪碧澄澄的深水湖前。她一身玄色氅衣風帽,隱在夜色中,遠遠望著亭台樓閣上歌舞升平。

叔父稱王後,常在王庭宴請大梁使臣。

前世她未曾發覺,原來這個時候,叔父與大梁的關係便如此之緊密。她想起前世的結局,隻覺冷汗透背。

自大梁數戰力壓北匈,打通西域門戶河西走廊後,名臣張氏出使西域,曾言“得烏茲者得西域”,自此大梁不斷遣使拉攏烏茲,將她母親,宗室貴女封為承義公主嫁予烏茲王,也就是她父王。

父王曾搖擺於北匈和大梁之間,兩邊都不想得罪。

叔父奪位後,又娶了她母親,送國書與大梁修好,獲得大梁支持。梁人自是要抓住叔父這位親梁的烏茲王,以謀西域,再謀天下。

使臣向著叔父,想要佛子破戒墮落,保住他的王位。各事其主,本是無可厚非。

但他們不該把她也牽扯入局。

若非要如此,這些人便是非死不可。

湖畔有細碎的腳步聲響起,朝露回身,朝來人問道:

“找到了嗎?”

毗月是與她自小一起長大的親侍。她雖驚異今日她與往日大所不同,還是小聲回稟道:

“確如殿下所言,今日有位使臣姓劉名起章,第一回入王庭,此時方在宮門外拜帖赴宴,還未入席。”

前世這場宮宴上,叔父召來數十美姬勸酒,佛子不肯破酒色之戒。叔父怒不可遏,卻攝於他身份,不好當眾強迫。

佛子破戒,必得讓他心甘親願,方才有用,否則,隻會引起群情激奮。

正是劉起章後來向叔父進言道:

“佛子少時曾戀慕王女殿下。王女色藝雙絕,或可為王上所用。”

佛子洛襄為烏茲九王子時,自幼修佛,與她不過隻有數麵之緣,並無交集。

此人信口開河,想要借嘴皮子討巧立功,卻害得她前世受這副皮囊所累,餘生日日遭此酷刑。

趁今生他還未接近叔父,她必要先下手為強。

她隱隱記得這個身材瘦小的男子,常坐在前排烏茲大將的最後頭,半身隱於帷簾處,默默觀她跳舞,如同窺伺。

看她的眼神,定定的,像是發著幽光。這種目光,她上一世在無數男人身上見過無數回。敢想不敢動的男人罷了。

朝露笑了笑,笑意卻未達眼底,麵上冷意森然。她從袖中取出一封花箋,用指尖輕輕彈了彈。

“去,找個人攔下他,把這個給他。”朝露捋了捋額間碎發,唇角勾起,道, “就說,我想見見他。”

毗月一驚,見那箋上芙蓉一朵一朵,似是少女用來傳情的手書,吞吞吐吐道:

“殿下,找此人這是……”

“無他。”朝露揚了揚眉,冷笑一聲道,“就他該死。”

風徐徐,吹皺湖麵幾縷煙波。湖邊的朝露漫不經心地撥動食指上的纏絲瑪瑙戒指。

人人都以為,她洛朝露靠著一副好皮囊,美則美矣,不過是一株菟絲花。

卻不知,菟絲花又名殺人藤,其藤蔓看似柔弱,實乃殺器,可在方寸之間絞殺參天大樹。

重活一世,她還是那株依附他人的菟絲花,卻也要做主宰自己命運的殺人藤。

……

劉起章,大梁敦煌郡人,他父親雖是小小佐官,但受命跟隨承義公主和親烏茲,他才得以隨行,後被擢為長史。

他一入烏茲王庭,便被這西域大國的富麗堂皇所驚豔。

他不由想到,那千裡之外的長安城會不會比這更加雄偉?他心底打著小算盤,若是此行順利,再熬個幾年,憑本事混水摸魚,收複西域得以歸長安受賞,該是何等榮光。

接到王女的親筆信箋之時,他甚是驚異,差點要跳起來,顫抖的手將信箋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也無法平複了狂躁的心跳。

腦海中不由浮現前幾日看到王女的舞姿。

不愧是名動西域的王女,他往日流連的敦煌郡秦樓楚館,當中花魁都未見有如此之色。明明少女容色清麗,可那身段,卻無不妖嬈動人。他看得癡迷,當下酥了身子。

夜色沉沉,偏僻的小道宮燈昏暗,照不見來路。

宴上他飲了幾杯,此時已覺腳步輕浮,眼神迷蒙,差點撞上眼前的假山叢林。

影影綽綽間,仿佛有一角紅裙隱在青翠山石之間。

他左右躑躅,假山後忽而伸出一雙手,將他拉了進去。

“劉郎……”一聲欲迎還羞的叫喚拂過耳際,一雙滑膩素手奪走了他手中緊緊攥著的信箋。

假山裡頭太暗了,看不清人。隻可見眼前一片雪白豐腴,卻足以讓他酒後的下腹頓時發躁起來。

“劉郎,你可有跟王上說些什麼?”那嬌柔的聲音問道。

他酒後意亂情迷,迷迷糊糊,狠命咽了咽口水,才啞聲回道:

“今日隻和同儕飲酒,還未和王上說上話,便趕著來見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