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爹爹的壽辰,這麼多年未變的習俗,就是宴請賓客。作為女兒,即使是被迫鎖在家中,也是要獻壽的,不能不出麵。
話說自從大朝會那天被帶回在家關禁閉了一個月餘,我就心神不寧了,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想起那天的桃花雨,又想起那天見到的青塚,還有那紅紅的燈籠,以及陸雲涼的一曲《葛生》,一時思緒混亂,讓連雨給我梳妝好了,我就端著壽桃銀酒壺出了閨門。
上台階的時候,就覺得有兩道光直直的射向我的臉,一時不知怎的,朝那個方向看去,卻看到一個並不熟悉的人,老是盯著我看,而他旁邊不遠處,卻有兩個人,連看都沒看我,不過不知道他們為何也能進得來,或許他們本來就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而我沒去了解。一下子走了神,踩到裙子上,幸好反應得快,沒摔。扭了幾下身子,站正了,就去給爹爹獻壽辭,跟長輩們說吉祥話,就下去了。
吃完了飯,就已經是傍晚了,到了看戲的時候。
第一出《麻姑獻壽》,哎,看得我神傷,我就是不喜歡看沒有劇情的,但之後的演出,讓爹爹大怒一場。因為,演的是《梁祝》,而且是最後一段的《抗婚》和《化蝶》。可我卻完全被那個演員的表演吸引住了,因為他哭了。兩行血淚,蜿蜿蜒蜒的,就那麼在那張畫好的臉上,雖說有些醜,可是,那麼一瞬間,我卻突然閃出一個念頭,我想遞帕子給他。雖然這個想法有些荒唐,可我就是覺得似乎是見過誰也這麼哭過。突然腦海中又出現了一個畫麵,一個人,拿著匕首,刺中了誰的心窩,鮮血濺了三尺長。
“滾下去,彆演了!”不知爹爹為何如此憤怒,摔了杯子。可是,台上的那個演員,就像是沒聽到一般,直到唱完。爹爹怒不可遏的退了席,還摔了好多東西,結果娘親出麵,讓大家不必介意,繼續吃茶看戲。
下麵那一出戲,演得更加離譜了,《鳳求凰》,演司馬相如的那個很認真的彈著琴,可我覺得,他的琴聲並不歡快,反而很憂傷。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後來我才知道其實還有這首詩的,隻不過,那時候,連王實甫的影子都沒有。所以,感到很奇怪,這人明明是歡快的曲子,卻要彈奏得淒淒切切。結果劇情卻和以往不同,司馬相如彈琴到吐血而亡,卻是因為卓文君由於不能與他在一起,自殺了。這戲越看越古怪,到後來的《神仙傳》很有意思的戲,都演成了悲劇。這才聽人說,林老爺今天請的戲班子有問題,怎麼老說死啊死的。人過壽就是圖個吉利,老是死啊死的,難怪爹爹不高興。
天空突然有些發暗,不一會兒下起雨來,於是大家紛紛躲到客廳裡去了。我卻驚奇地發現,天邊有些發紅,而且,又是不知從哪兒飄來的紅色的雨點,這次,沒有桃花,淒厲的,像是老天的血淚。
這時,我看到某個轉角,有個人對我笑了笑,待要仔細看時,卻沒有了那個人的蹤影。而那一處,赫然長著一株紅豔豔的桃花,這已是四月中旬,這株桃花卻依舊未謝。定睛看去,那些紅豔豔的雨水,落到那些桃花上,再滴落,如血一樣的顏色,滲到地麵,紫紅色的,好大一片。
“你在這兒做什麼?”一個巴掌扇到我臉上,“還不給我滾進去!”順著我的目光,林夫人看到那株桃花,倒吸一口冷氣,念著阿彌陀佛,就拉扯著我進了屋子。這時賓客的臉色都不好了,怔怔的看著我,還有人小聲的議論著什麼。
第二天,那株桃花就被鏟走了,還用火燒了。我看到挖開的那個地方,一大片紅色的像血一般的液體,不知怎的,哭了。兩滴紅色的,落到那潭液體中,不見了。
“滾開,”林夫人過來,又是一巴掌,“都是因為你,你去死吧。”
她叫人把那塊地用土填上,卻怎麼也填不滿,每次都會滲出那些紅色液體,又變回原樣。她大叫著“有鬼來了”,就找人請法師來做法。
“混賬東西,”她走過來,對我連打了好幾巴掌,“你這做死的妖孽,要不是你,家裡怎麼會一直這樣,我又何苦天天拜神求佛?”
我沒說話,轉身走了。
之後我就被關在自己房間裡,隻能看著後院的那株桃樹,可奇怪的是,本來已經落了的花朵,又重新長了出來。而且聽連雨說,全城的桃花,不,應該是各地的桃花,一時間,紅豔豔的,全都重新開了。難怪,那天天邊這麼紅。
我就那麼在自己房間裡,直到生了病,都沒人來看看我。除了連雨。
就在這天,一顆問路石,投到了我的床頭邊。接著,一個人影就飛一般的進來了。
“你怎麼病了?”
“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