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憐與溫桓用過午膳,從太極殿中出來。她又蹉跎了些時光,抬腳向甘泉宮走去。皇後本已睡下,聽了外頭動靜,知是好些日不見的幺女來了,喚了侍女服侍起床,穿著身較為隨意的深紫色宮裝出來。
溫憐瞧了瞧母親,發髻新梳衣裳方換,桃花般嬌媚的臉上不知是不是午寐醒來,有著一抹動人緋紅,舉手投足間也較平日更多分慵懶性感。
楊皇後沒有注意女兒的目光,她抬手打了個嗬欠,斜眼睨著溫憐,自然流露出一股風流姿態。“改日我倒要登門瞧瞧,萬奎那個老家夥究竟是選了什麼樣傾城兒郎,迷得我向來不沉於男女風月的小女兒這麼多天不來看我。”
溫憐俏臉微紅,居然現出少女羞意。“娘親莫要打趣憐兒。”楊氏似是驚詫地睜大雙目,隨即曖昧地笑了笑。溫憐畢竟是不通人事的處子,哪裡經得住她那麼刺骨的目光,微微低下頭去。楊氏卻慢悠悠地道:“憐兒,你長大了,有些樂趣,該當曉得,我這個做母親的,樂見你享受其中。可是,你要明白,男歡女愛隻是遊戲,你可以在男人身上儘情地找樂子,但絕對、絕對不能動真心。”溫憐聽得她口氣的嚴肅,不由抬頭望向她。楊氏豔麗的臉上露出冷傲不屑的神情,“古往今來,多少女人才學滿腹,卻硬生生毀在一個‘情’字上。男人未必在智謀上強過女人,隻是他們夠沉著,夠理智,夠薄情,夠狠心!”溫憐沉默了片刻,道:“我這輩子最崇拜的人就是皇祖母,她是個比男人更殺伐果斷,又權衡利弊能屈能伸的人,還善於利用身為女人的優勢,利用自身魅力踏著男人的肩膀做成大事。我這輩子就要做她那樣的女人,讓世人永遠不能忘記。母後多慮了,憐兒懷著這樣的誌向,心中隻有國家大事,裝不下兒女情長。”
聽溫憐提到太上皇,楊氏眼中閃過又欽佩又怨恨又懼怕的複雜神色,說道:“我知你目無下塵,心懷高遠,自是放心的。不過你正是青春少艾,心誌不穩。我怕哪裡來個男狐狸精,將我幺兒引誘了去,母後可要傷心死。”說著露出促狹神情。
溫憐一笑,望了楊氏一會兒,忽歎了口氣。“其實,我一開始也以為自己隻是被他美色所惑,行事都不像自己了。不過這些日子看來,卻不是的。”
“哦?”
“他有一雙很美的眼睛,是淡淡的琥珀色。想是受儘欺淩辛苦,那雙眼美則美矣,卻如死物。不過,我看得出,那無波的表麵下隱藏著倔強偏執的火種,總有一天會燃燒起來。”
“聽你這麼說,倒讓我想起了你四哥當年的樣子。”楊氏眼中銳光一閃,低喝道:“溫憐,你到底想說什麼?”
“娘,四哥於我,是特彆的。”溫憐幽幽道:“我曾經親口承諾,一旦有了能力會全心全意幫他……可是,我,我終究是要食言的。娘,放過他吧,我雖不願幫他,可也不能害他。”
楊氏麵色冷厲,喝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看你真是糊塗了!那個老四不簡單,不是老二老三那等膿包,若是坐等他勢大,卻不知他到時肯不肯放過我們?!”
溫憐眼中亦有憂色,卻帶著一種悲傷的堅定,顯見是輾轉良久終下定決心。“母後,求您!”
楊氏氣得想扇她一耳光,把她打醒。忍了又忍,從牙縫裡憋出幾個字:“不行!沒得商量!”
溫憐不再說什麼,兩人相對沉默。她良久才道:“隻要保住他的命,我就不會這樣愧疚難安了。母後,其實他救過大哥的。你還記得大哥九歲那年生辰有碟不翼而飛的梅花糕嗎?我那時雖隻有三歲,卻記得清楚,有人在梅花糕裡下了藥,是四哥看見了,偷偷把它倒了。我當時懵懵懂懂,也沒跟人講。”
楊氏麵色不變:“哦?我不怎麼記得了。老四為何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