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雲閒翻來覆去睡不著。耳聞三更已過,醉袖清冽的聲音突兀道:“你今天怎麼這麼多話?”頓了頓,見雲閒裝死不答,她又道:“有些事,她逃避,你不能迫她。”
雲閒煩躁地低吼:“不曉得你在說什麼。”
“平瀾,眼睛。”
好一會兒,黑暗中方傳來雲閒低低的聲音。“我望她能念舊情,自有我的私心。醉袖,你莫管,你也管不了。”
精美碩大的銅鏡中映出一個人影,些微的朦朧使得那原本就美得不太真實的臉恍如浮生幻夢。
一雙纖細美麗的手從背後抱住他,衣袖瑰豔如火,袖口處近乎囂張地用奪目的金線繡著一簇簇怒放的牡丹,華貴逼人。
平瀾感到身後的人輕輕吻了吻他的發,在他耳邊溫柔低語:“我半個月沒進宮了,今天說什麼也要去一次。平瀾,我會儘量早點回來。”
平瀾不語,默默垂下眼簾。
溫憐並不在意,溫存地用麵頰貼了貼他的臉,起身扶了扶發髻上的金步搖,走出門去。
平瀾又坐了一會兒,起身走出房門。公主府很大,大到仿佛一生一世也走不完,看不儘。平瀾穿過花園,在橋廊上站了一會兒。橋下是從外麵引入的活水,在晚秋的風裡連流動的聲音都帶著幾分刺骨的寒意。
這引水其實也和江河的支流沒什麼分彆了,就如一條小河一般,從公主府的東邊一直流到西邊。從東往西,景致也不一樣。最東處,春日繁花似錦,桃杏年年笑春風;往西走,樹木參天高聳,望而即知生年過百,枝葉漫天,是夏日避暑佳所;再往西,便是腳下了,一片楓林紅似火,如同那個女人慣穿的顏色,熱烈跳動,張揚跋扈毫不收斂。最西處,巨劍一般的品種獨特而不單一的常青樹直指天穹,仿佛憑空拔起九萬裡。
這條河的兩岸,濃縮四季,風景如畫。
而這一切,隻是公主府普通的一處景致罷了,並未讓它的主人多麼放在心上。她豪宅莊園無數,據說在她自己的封地華陽郡內,今年春才動工的府邸,把整整一座山圈在了其中。
這一路走來,他經受了太多複雜的目光,諂媚、驚豔、妒忌、鄙夷、好奇……但不管那目光多麼的探究古怪,幾乎每人都會尊稱他一聲“公子”。
公子?他算什麼公子?彆人以為公主夜夜將他留宿,必是愛極了他,可事實上……他摸不透枕邊那人是怎樣想的,她親昵地依偎在他身旁,卻從不與他行那越軌之事。他們之間,同床共枕,肌膚相親,半個月來,卻是清清白白,不越雷池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