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不過就學這一句,等擺午膳的時候,明潼帶頭,領了一串弟妹來給紀氏請安,明湘明洛兩個手拉了手兒,明潼牽著澄哥兒,進來了先一字排開:“請太太安。”
紀氏倒沒把澄哥兒攬到懷裡,挨個兒問了功課,兩個庶女已是在讀《女誡》,便隨口問了兩句:“女行有四,何也?”
明洛答的快些:“婦容,婦言,女功,女德。”
紀氏卻不點頭,隻笑眯眯看了她:“女行有四,德字為先。”明洛皮子雪白,叫這一句說的麵上通紅,明湘卻是一味老實,叫妹妹搶了先也不惱,見她叫紀氏挑了錯,還轉頭看看她,兩個庶女也能看得出出身來,明湘的姨娘是紀氏給抬的丫頭,明洛的親娘卻是彆個送進來。
澄哥兒急著等紀氏問她,這時候已經耐不住了:“娘!我說!”紀氏睨了他一眼,這才又垂了頭,盯著鞋尖兒,偷偷抬起來打量她,衝她露個討好的笑。
明湘明洛是不在紀氏這裡用飯的,紀氏問完了功課便揮了手:“陪你們姨娘用飯去罷,歇了晌午再去繡房練針。”
兩個女孩又手牽了手出門去,這時候澄哥兒才不講規矩了,撲上來就抱住紀氏:“我新背了詩,娘怎麼不聽!”
當著人麵都叫太太,急起來撒嬌便喊起娘來,見屋子裡頭沒了彆人,手腳並用的爬到紀氏身上去,外頭飯桌兒抬了來,澄哥兒才想背詩,便叫香酥鵪鶉勾住了,炸得酥脆脆的,皮子金黃,他伸手就要抓,叫紀氏一拍這才擦過手,拿竹簽兒串起來吃著。
又分了一隻到明沅碗裡,澄哥兒在莊子上就饞這個,春日才播種,菜籽兒一撒下去,成片的麻雀鵪鶉便飛撲下來啄了菜籽兒吃,那鄉下的小娃,在田地裡頭張開網,等鳥飛下來落了地,兩邊一拉,跟捕魚似的把鳥網起來,帶回去或是炸或是蒸,加些山薯進去便是一鍋子肉湯,極是美味。
紀氏見兒子吃的嘴兒油乎乎嗔了女兒一眼:“便是你這樣慣了他。”明潼隻是笑,抽了帕子去給弟弟擦嘴角,若不知道內情,還真當這是一家子了,明沅眼睛盯著炸鵪鶉,拿小手撕了肉吃,吃了半隻便伸手要濕毛巾。
紀氏看她一眼,等撤了飯桌便叫明沅跟澄哥兒一處睡到碧紗櫥後邊去,這裡是澄哥兒住的地方,紀氏待他倒真似親娘了。
澄哥兒不一時便睡了,隔了一道紗罩還有什麼聽不清楚,裡頭瓊珠守了,外邊卻是紀氏在同女兒說話:“你也太意氣了些,這付脾氣甚個時候能改?不過枝上麻雀吱喳兩聲,她是哪個牌位上的人,也犯得著教訓她這一場?”
睞姨娘不肯把箱子搬過來,有幾分是舍不得女兒不好論道,若算到十二分,裡頭隻怕十一分是為著到顏連章麵前討好處。
哪知道這付如意算盤還沒打,就叫上房看穿了,紀氏是真不屑同一個姨娘計較,這些個隻當生養過了便有了立身的根本,可那些大宅門裡的正室,拿捏妾的法子多的便是,但凡丈夫是個清楚的,再生養過又如何,發賣不得便全送到家廟裡頭念經去。
她不欲跟個姨娘較真,養的她心氣兒高了,不必她出手,自個兒就要跌跤,哪裡知道女兒氣性這樣大,夜裡顏連章來的時候,抱了一匣子東西說是給六妹妹的。
又是衣裳又是圍屏,珠簾香料件件都想的周全,顏連章越聽越笑,覺著女兒有長姐風範,誇了兩句道:“你六妹妹哪裡就少這些,她那兒有呢。”
女兒台子都搭起來了,紀氏哪裡會不接這個茬:“睞姨娘舍不得她,那些個便留了給她作個念想。”臉上收了笑意,淡淡一句話便叫丈夫皺了眉頭,問明白了便派人去訓斥,說抱沅姐兒抱過來,是太太給她臉。
顏明潼是頭生女,若不是隔了將兩年還沒兒子,紀氏怎麼也不會給丈夫抬通房,便是生了兒子出來,這個嫡女也是當作掌上珠來看的。
顏明澄便是她給抱到上房來的,闔家都當隻當她是小女孩兒稀罕弟弟,非要同吃同睡,顏連章見她竟然耐心細致的很,原說留上三四日,後頭便成了三四月,再往後,便是程姨娘也知道,這個兒子是要不回來了。
紀氏回過味來,都養熟了,哪裡還會還回去,把兒子看的牢牢的,程姨娘叫她軟硬兼施擠的站不住腳,若不然後頭的睞姨娘又是怎麼抬起來的。
索性咬了牙往痷堂裡頭去帶發出家,紀氏大麵上做得好看,碳火絲棉自來不曾短少,月例銀子還更厚一倍,每到了年節裡頭還著女兒帶著澄哥兒去看他親娘。
這個兒子是真心當作親生來教養的,她生女兒的時候頭怎麼也出不來,虧了氣血一直懷不上,自然把澄哥兒貼心貼意的養起來,若往後能生出哥兒來,大的這個便是助力,若往後生不出來,後頭那些也一個都越不過他去。
抱了庶女過來也是一樣,再多一個庶子便顯不出澄哥兒來,由著睞姨娘作大,還不如把庶女養在身邊,紀氏是大家出身,庶子長大了讀書考舉也好,打理產業管著庶務也好,總得得用,庶出女兒也是一樣。
一樣的教養一樣的規矩,往後才能尋一門好親事,真把庶女當作物件,半賣半送折騰的嫡母,哪一家子能看得起,還是那句話,教養的好了,自是個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