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明沅上輩子就是個十分普通的人,普通的長相普通的學曆加上普通的工作,扔在人堆裡都挑不出來,沒有多大的才華,安守本分不惹事,一路老老實實讀到大學畢業,唯一的運氣大概是工作了兩年後跳槽進了家大公司,還一進去就是人事總監的助理。
她拿到offer的時候都高興傻了,這隻是海投的一份,根本沒想到會有好事,更彆說這樣的好事還落到她頭上,結果上班頭一天卻出了車禍。
顏明沅還記得每一天見到人事總監,她就問她,職業規劃是什麼,不怕她有野心,就怕她乾不好,於是顏明沅帶著這個問題上了車,又帶著這個問題到了這裡。
夜裡她躺在床上,反複思考著這前半輩子該怎麼過,以她不多的小說閱讀量也知道,紀氏或者願意抱一個庶女養在跟前,但絕不允許她比嫡女更耀眼,看看顏明潼說話行事,就知道紀氏教養她花了多少心血。
紀氏說是說讓女兒管著兩個小的,可辦壽宴這樣的事,卻還是有一半兒落在顏明潼的身上,明沅看看自己再看看八歲的小姑娘,又一次認識了當中的差距。
熟悉是一回事,管理又是另一回事,這跟策劃舉辦一場公司年會也沒什麼差彆了,顏明潼卻是條理分明,不論哪一件拿出來,都能說出一二三四,明沅拿著字牌坐在窗邊聽了幾句就徹底歇了“出色”的心思。
彆的穿越女要麼就是光芒萬丈,要麼就是藏拙於巧,到她這裡既沒有巧好露,也沒有拙要藏,唯一的一條路大概就是老老實實安分守己。
顏明沅是老實,可是她不蠢,她來了上房之後,喜姑姑說的最多的就是姑娘要乖巧,既然要在正院討生活了,她就把這兩個字嚼了又嚼,嚼碎了再咽下去。
可對紀氏來說,怎麼樣才算是乖巧?
她現在不過是個三歲的娃娃,身份還尷尬,一堆人在一起的時候不覺著,可當一屋子都是孩子的時候,顏明潼是嫡出,生下來就地位不同,澄哥兒是庶長子,更不一樣,明湘明洛兩個就不大搭理她了。
坐在一起分點心的時候尤其明顯,她們兩個是坐在一處的,兩人私下裡許還爭先,到這個時候卻一條戰線,挨在一起坐了,兩個人分餅子吃。
明沅初來乍到,原來被睞姨娘拘在房裡,這兩個姐姐都沒見過幾麵,更談不上熟悉,好在一處吃喝了幾天,澄哥兒早已經習慣了,見她不拿餅子,抓了一塊藕粉桂花糕塞到她手裡,自己又拿一塊,就著梨子燉汁吃起來。
光看這一樣,就知道紀氏不是個惡毒的人,顏明潼見了隻笑一笑,還指指明湘明洛兩個:“你給了六妹妹,給了四姐姐五姐姐沒有?”
紀氏在貴妃榻上看著幾個孩子笑,見澄哥兒吃了一碗梨汁又要一碗:“六角,拿一吊錢賞了廚房。”昨日裡吃了炸鵪鶉,今兒一天給澄哥兒喝的都是水梨汁。
“吃食上頭,平姑姑向來是精心的。”顏明潼擱下筆,把紙箋拿起來吹一回,招了六角過來:“把這個一道送了去,叫平姑姑掌掌眼,哪樣要添要減的都來報給我聽。”
六角接了紙應一聲,一路往廚房去,到儀門邊正遇上顏連章身邊的管事高源,也不問皂白,拉了六角就道:“老爺送了信來,趕緊給遞進去。”
高源是顏連章身邊得力的管事,可沒紀氏吩咐,他也進不得二門,六角隻好又折回去,紀氏見她回來的快,問一聲:“怎的了?”
六角手裡還捧著托盤回道:“才遇見高源管事,說前邊老爺送信過來。”
這句一說便更奇怪,顏連章就在衙門裡,有甚個話不好說,非得即刻送了信來,瓊玉接過來遞送上去,紀氏一見是家信,先自彎了嘴角,她同大嫂梅氏一向處得好,妯娌兩個辦事從來有商有量,還當是梅氏寫過來的。
折開一看,才掃過兩行便麵色大變,眉頭立時皺了起來,六角原想著送了信再去廚房,見這模樣連腳步都不敢挪動,幾個大丫頭自來不曾見紀氏臉色這樣難看,俱都麵麵相覷。
原還在說小話的孩子更是立時安靜了,明洛低著頭抽了荷包上的絛子給明湘看,忽的一室靜寂,抬頭四下裡看看,張著嘴要說話了,還是明沅對她搖搖頭,她這才縮到明湘身後去。
紀氏這口氣似是緩不過來,顏明潼擱下茶盅立起來,挨著紀氏坐下:“信上寫了甚?”說著把信抽過來,眉頭一擰隨即鬆開,臉色倒好,還笑一聲:“娘還憂心這個,便是去了,也不能選中的。”
紀氏聽見她說這話,轉過頭就刮她一眼,使個眼色讓婆子抱明湘明洛回去,伸手就捶了女兒一下:“你這沒心肝的,娘哪裡是怕你選了去,便是未選中的,也得進宮受三個月的磨搓,這一來一往,可不得大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