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我強了多少？”

記不清是哪一天，身在鴻蒙珠內的他如此問她。

而她卻是在沉思了少頃後，忽然意識到了難以表述的現狀。

道鏡如桶，法力若水，合作修為。

修為是心境與法力的結合，桶有多深，則水便能裝載多少。

憑借著蘇曉的記憶，生於混沌珠內的她，將修為分化成了幾個模糊的等階。隻是，自初生以來還不曾與人交流過的情況，使她既不確定自己劃分出來的概念是否精確，也不願意麵對任何在她把感想告知他之後，隨其增生的諸多疑問。

“這裡有多少混沌子珠，你我間就相差了多少。”

她波瀾不興的回答，口吻卻難免摻雜了一絲無法形容的驕傲。然而此語一落，卻又正是徒應了一番與她最初預測相符的後續因果。

——他生來就注定奪她所有。

因果，因果，有因自有果。

儘管混沌珠一直有所防備，然而麵對命運，卻依舊避無可避。寥寥數字，一問一答，宛若啄飲，平淡無奇，卻在久遠的將來摻雜了百般複雜，任人絞儘腦汁也分不清是冷是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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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玄太空，無響無聲。元氣浩浩，遼矚無端。

混沌珠與鴻蒙珠彼此相伴了數十會，隨著歲月的流動，鴻蒙珠的修為越發精進，而混沌珠也果真由於道境上的瓶頸再無絲毫寸進。

又是一天。

正在思索著修煉問題的兩靈相繼放棄了自己的修業，虛無中隱隱傳來一絲細微的異動。他們起先並未交談，可是他們都清楚，距離盤古出世的日子怕是越發近了……

“你結出了多少子珠？”她不免焦急而擔憂的提問。

混沌珠與鴻蒙珠偶爾也會討論些修煉之法，兩廂授受，都處於摸索的階段，他們的功法自然也會有一些相似之處。不同的是，混沌珠遠比鴻蒙珠更為年長，而她的領悟全來於自身所行軌跡。鴻蒙珠生於混沌珠內，而他所得也全為她所有。

雖說兩抹靈識走得儘是聚循三千道魔的路數，都是以修煉本心與參悟本源為總要，可是，他們追求至境的方式，卻仿若於太上忘情與棄情絕欲般的南轅北轍——

混沌珠重視控製，鴻蒙珠主張放縱。

大道者至衡，她以道製心，順應數之規則，然又持控道境心性，厚積蓄勢，圓滿則進，唯願於將來能從世情百態中體會萬種心緒，逐琢千般道途。入魔者至性，他以心治道，貫徹自我本心，可又應和率然有為，搶機奪數，得進便進，甘欲於將來能在百感交彙時獨創萬般技藝，造定千般奇巧。

混沌珠但求鞏固而先於進境，鴻蒙珠追望進境而先於鞏固。

她由於他而寸進不得，除一再鞏固外彆無它法，唯有整日浸淫於蘇曉的記憶裡，觀摩不同的道路與不同的技巧。他因為她而提前誕世，修為本就遠遠不及於她，盤古開天之日將近，情勢越發迫在眉睫，他除了儘快增加自己的道行以外，也是再無二法。

性格生於環境，境遇決定命運。

他們都沒有選擇的餘地。

就是不知，此番現狀，是否也全在大道的計算內。

“結出多少子珠？”

棲身於混沌珠空間內的鴻蒙珠低哼了一聲，並未做出正麵的回答，隻是似意欲與她嗆聲般的，以一種傲然的口吻陳述道：“這麼久了，你竟沒有絲毫進境。”

“……不知死活。”

她冷聲嗤道，而範屬蘇曉的部分則在她心底製造著怒火。

就在鴻蒙珠意圖反駁著什麼的時候，一陣來自混沌珠空間以外的強烈晃動讓他們心神巨震。暴烈地元氣自混沌珠的周遭被抽走，落向遙遙無儘的虛無深處。預感到危機，本是在混沌珠內各行其道的三千子珠接連一頓，轉而呈漩渦般的排列蓄勢待發。

“時間到了。”鴻蒙珠沉聲說道。“盤古出世。”

對於他的知天識數，她並不感到奇怪，撇開蘇曉的記憶不談，就連她都能掰算出些許天數。雖說如今天機混亂，但若是盤古出世這等大事，隻要動輒接觸到虛空外混亂的元氣便可領悟得到。

為了抗禦盤古出世時的吸攝力，三千混沌子珠以相反的渦動急速旋轉。

吸納元氣的力量持續了一萬八百載，在此期間，鴻蒙珠與混沌珠交接運行，他們操掌著各自的子珠與元氣抗衡。然而，兩靈每交接一次，都會使他們距離盤古與創世青蓮更近。哪怕是拚起修為，使儘渾身解數，每一次交接的間隔都越來越短，也使他們越來越絕望。

直到最後，混沌珠與鴻蒙珠幾乎是馬不停蹄地朝著創世青蓮的方位飛馳。

終於，它停了。

就在他們已感無望的千鈞一發之際，每一次抵禦都必須耗儘他們全副心神的吸攝力終於停止，唯有米粒般大小的混沌珠借由衝勁恰好落於創世青蓮的蓬槽處。

青蓮哺育著五顆蓮子，分以白、紅、金、青、黑五色。

白色蓮子上的輝芒鼓漲不休，忽而交錯著轟鳴雷響，又漸漸布滿了細紋。細紋逐一碎裂，於一瞬間落分為九塊。九塊蓮子殼在撞上虛無後，倏然四散，變化成九十九道紫氣光團。

鴻蒙紫氣，由世間最純之清氣所化，亦應大道而生，內含天地法則，無可摧之，無法毀之。

一名身高萬丈許，龍首人身的大漢，從破碎的蓮子中躍出。嗯，哼，吒，三道聲響在此前從大漢口中依次穿破黑暗。聲響連綿，消於遠方，形成了整個世間上最早出現的聲音。

大漢隨手一握，捕獲了十二道由蓮子殼幻化得成的鴻蒙紫氣，並將它們融入開天神斧中祭煉。

從無到有，數起於一，立於三，成於五，盛於七，處於九，立處之合，得聚十二，方成循環。

除此以外，另有五十五道鴻蒙紫氣，在虛無中緊簇糾纏，又受盤古出世時所引起的混沌元氣擠壓而一分為二，成化兩數，五十與五。

天地之數，五十有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