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涼意濃濃,薄薄的霧氣飄零在庭院之中,沾濕樹梢,泛黃的葉尖垂著一顆晶瑩剔透的晨露,搖搖欲墜,隱約倒映著一位女子獨坐窗頭,迷迷蒙蒙。
慘淡的太陽漸漸升上枝頭,霧氣之中隻能看見玉盤般大的白色圓印。女子起身在金色的麒麟獸狀的香爐裡點上瑞腦香料。清淡的龍腦香味沁人心田,隨著縷縷青煙嫋繞在女子的袖籠間,彌漫在廂房之中。
那位女子就是李清照。
她淡妝素衣,隻有嬌嫩的唇抹上淺淺的朱紅,簡單的如意發髻插上一支金雀,她憐愛的撫摸手中的花鈿,手指順著發髻捋弄垂在耳邊的發絲。
那支花鈿是明誠在他們大婚一個月後送給她的禮物。就在那天,他將翡翠花鈿用綢絹包裹住遞給她時,告訴了一件她不曾知道的事。就在明誠少年時,一日做夢,在夢中作了一首詩,醒來後隻記得一句:“言與司合,安上已脫,芝芙拔草。”清照不明,疑問明誠怎做如此怪異之詩。明誠笑曰:“夫人,請聽我繼續說明。”年少的明誠白百思不得其解,就向父親討教。他的父親聞後哈哈大笑:“吾兒要得一能文婦也。”清照不解,明誠回答說:“‘言與司合’是‘詞’字,‘安上已脫’是‘女’字,‘芝芙草拔’是‘之夫’二字,合起來就是‘詞女之夫’。果然,我趙明誠夢已成實,真娶得才貌雙絕的夫人。”清照羞澀的回應明誠:“我與夫君乃‘男才女貌,天作之合’。”明誠撫摸著她的發梢,屋內傳來爽朗的笑聲。
清照凝視著窗外,露出淺淺的笑,隻是那笑靨中流露著絲絲憂愁。窗外亮堂,屋內陰潮黯淡。她回憶與明誠吟詩作對,無不閒暇,夜半私語,暖意濃濃。一顆露珠的滴落不作美地打破了她的畫麵。她輕輕顰蹙眉梢,回到房中,孤芳自賞,這怎一個愁字了得。
今日乃九九重陽佳節,日出山城,登高之人,摩肩接踵,老老少少,家中數口,歡語笑聲,其樂融融。而她卻獨守空閨,無不寂寥。
她的郎何時歸?
不知不覺已近傍晚,她獨自來到東籬旁的石桌坐下,替自己斟上一杯酒,自飲自酌。
還記得去年也是九九佳節,在大學讀書的明誠照舊請假,回到家中,卻不見清照,問丫鬟才曉得她去鄰家。明誠在房中剛剛坐定,就有一丫鬟進來報道,有位大學的青年公子求見。
明誠奇怪,在這等節日,大學中的同學怎會來我府拜訪,便去歸來堂中待見客人。
不一會兒,丫鬟領進一位年輕的公子,頭戴繡花綸巾,身著湖色棉袍,足登粉色緞靴,眉清目秀,風度翩翩。明誠見此人極其麵善卻不記得是哪位兄台。
“動問兄台尊姓大名?”明誠連忙起坐。
那書生舉止瀟灑,還了一揖:“小生與兄素有同窗之誼,半月不見,吾兄為何如此健忘?”
這時明誠才醒過來,拍頭叫道:“原來是夫人啊!”不覺大笑,一把摟過女扮男裝的清照。午飯後,明誠帶著男裝的妻子走過大街小巷去了京城的心中大相國寺。遊過相國寺,蟄進一家外灶內堂的小吃,又在流浪藝人的攤子上買了些泥人之類的玩物送給她。這是身為大家閨秀的她第一次上街遊玩,對一切都格外新奇,明誠滿意地看著像孩子般的清照,溺愛的小妻子。
......
而這次佳節,金色的垂暮下,一個孤單的身影落在菊花從中,黃昏的霞光映在她凝脂般的肌膚上,菊花清淡的香氣浸滿了她的衣袖,和她身上散發出的瑞腦的香味融合在一起,又是另一股芬芳,一切映襯在一片金碧之中。
西風吹拂,竹枝編成的門簾吹卷發出“啪啪——”的聲響。莫說這般良辰美景不會愁損柔腸,黯然神傷。看看那片菊花,嬌小瘦弱,再看看那人兒,憔悴的靨容竟讓人覺得比那□□還要消瘦。
她輕輕摘下一朵,托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撫摸它的細小花瓣,揉捏它,讓它隨著西風消逝在菊花從中。日暮山城,最後一絲亮光也被吞噬,這不想讓她長吟“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悄悄收拾這片殘局,退回屋中。
對在外講學的夫君深深思戀的清照,毅然鋪紙提筆,寫下了流芳百世的《醉花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