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回到了石洞。
起初走的時候,白狐並沒有留意,可回來的時候,卻發現石洞口不遠處,有個小土包,上麵都開始長草了。
土包前插著一塊木牌,歪歪扭扭的,上麵大大的寫著“書生”二字。
白狐走過去,看著這簡陋的墓碑,想必是糊塗的傑作,和它一貫的作風一樣。
書生,真的是埋在這裡嗎?
白狐想著,他閉上眼睛前,書生還是個年輕的人類,若他一直在石洞裡,這墳裡的枯骨,怕是個的老叟的了。
這些年,他是怎麼過的呢?
一個人不會無聊嗎?
對了,還有糊塗。他,應該不會覺得無聊。
白狐奇怪自己怎麼會想著這些,可他不知道,一個弱小的人類,怎麼會能堅持著信念一直守在石洞。
看著糊塗刻的“書生”二字,白狐有些想發笑。
是了,以前從沒有注意,現在想起來,他竟然還不知道書生的名字。
書生總是一副卑微的樣子站在自己身後,隻要自己看他一眼,書生就已經很滿足了,又怎麼會想著和自己說他的名字呢?
卑微而又弱小的人類。
這樣在石洞蹉跎了一生,他,可曾後悔?
白狐伸出手,一點一點的把墳頭的草都拔了出來。他明明可以用個法訣的,可他仍是堅持用自己的手,一點一點的,把書生的土墳清理乾淨。
白狐走進石洞,到了書生的住處。
仔細一看,那些家具確實有些常年用過的磨損的痕跡。大概是書生平時保護的太好了,所以白狐之前竟是沒有看出來。
知道自己珍惜狐仙留下的東西,書生也是用的小心,小心翼翼的,生怕惹自己不高興。那樣子,反倒不像是個住在石洞的。
書生是在害怕什麼?
書生是在擔心什麼?
原來,以前的自己,總愛心安理得的接受書生的謙卑。書生護著狐仙留下的東西,他總覺得理所當然。哪怕,書生知道自己親手毀掉了狐仙廟。
一次次,白狐的心安理得,書生,你為什麼沒有覺得難以忍受?
抹去灰塵,桌椅鮮亮了許多,有了一些生氣,就好像那個書生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一樣。
白狐隨意走著,停在了衣櫥前。打開衣櫥,裡麵疊著書生的衣服。白狐一件一件的翻開,都是些褪了色的,衣角有些磨損的衣服。
書生長得單薄,這些衣服他穿著,實在有些寬大。
白狐對洞中原來狐仙存著的人類的衣服十分熟悉,可這幾件都不是狐仙留下的衣服。多半是書生後來自己買的。白狐記得,那時候,書生已經向著替人寫字賺錢了。
糊塗不是也在嗎?
有糊塗在,它怕是舍不得書生吃苦。
它沒有取出洞中的衣服給書生穿嗎?
那些東西都是它過去留下的,它其實最有資格做主的。
然而,書生沒有動,因為那是狐仙留下的,他知道自己肯定很珍惜,舍不得。
書生,還是那麼小心翼翼,帶著些刻意的小心的討好。
突然,白狐發現衣櫥下還有個包袱。他取出包袱,打開,竟然看到裡麵包著那件最初他給書生的衣服。
那時候,書生落魄的來了石洞,他讓書生去洗澡,這件衣服就是給書生替換用的。
抖開衣服,除了有些褪色,衣角幾乎不曾有什麼磨損。
那個書生,怕是把這衣服當成珍寶一樣收著了。
白狐垂下眼眸,將那件衣服疊好,又重新把它包回了包袱中。
白狐清楚的記得,那件衣服,是他不舍得用狐仙留下的東西,才找了又找,翻出了最破的一件給書生的。
沒想到,卻成了書生最寶貴的衣服。
一次次,白狐的漫不經心,書生,你為什麼沒有覺得委屈?
白狐看見床頭堆了幾本書。
是了,書生在石洞中,恐怕多是看書打發時間的。
白狐一本本拿著看了一下,發現其中一本書被翻的最多。他抽出了那本書,隨手翻開,竟是直接翻到了《山鬼》那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