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三十四下啊。唉,你說少爺這回怎麼不多等會再出來呢。害的我輸給春盈一盞風箏。”白鬆有點垂頭喪氣。
搖頭,白安沒話可說了。孺子,有時也忒不可教了。
話說到這了,有看官可能有興趣知道這白鬆白安口中說的是什麼事。簡單點說,就是這錦衣少爺有個習慣,喜歡一個人駕舟蘆花蕩,然後躺在小舟上,披著他那白色披風,想事情。有時候想著想著就睡著了,就讓小舟隨水而動,在蘆花蕩中自由的飄著。也不怕飄得太遠,一來這蘆花蕩一年四季大部分時間就是茂密濃厚,小船想在裡頭飄動起來不太容易。就算時間比較長船飄不了多遠。二來等著蘆花凋謝之時天氣就天冷了,這江水雖然不會結冰,可是誰沒事大冬天的跑到江上吹冷風啊。
每次有人找這錦衣少年,都會讓人在江邊高喊,直到把人給吵醒。有時這船飄得遠些,又或是人睡得死些(喝酒和醉了的時候),這岸邊人就得多喊幾聲。久而久之,就有下人喜歡拿他們這個小主人的事情開幾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老鬼,酒來了。我娘剛派人從江寧送來的。十二年的梨花白,要喝不?”錦衣少年邊舉了舉手裡的酒壇,邁步進屋。
屋中擺著一張軟榻,上臥一男子,也身著白衣。同樣是穿著白衣,那錦衣少年穿出了美,豔,俊,狂,邪與傲。而這塌上男子讓人感覺是清,純,冷,斂,正和潤。和這錦衣少年一樣,塌上男子也是有著一副好麵貌。不過他和錦衣少年可一點都不像。他的美更陽剛,更充滿英雄氣概。也許是因為那錦衣少年人還太小,沒有經曆過滄桑,人也就沒有塌上男子的那份穩健內斂。而二人又有著相同之處,就是都俊美的不似人間凡塵。
“好。”塌上男子起身。錦衣少年走到塌前,從一旁塌前小幾上取了兩個乾淨的杯子,一手拍開酒壇封泥,頓時酒香中帶著細細梨花香從酒壇中飄出。塌上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歎道:“好酒。”
“那是。這酒不都是越久越好喝。單說梨花白,三年將將可入口,但花香氣太重,壓過了酒香,女兒家喝起來尚可,咱們男兒喝就顯得脂粉氣太大了。六年的,花香已有一半混入酒香,脂粉氣少了許多,可這酒勁還不足,喝起來也不帶勁。九年以上的梨花白就算是成品了,酒氣花香各有特點,勁頭也夠了。可隻有等到第十二年,這酒香花香和這酒勁才算達到一個完美平衡,醇厚之中有著清香,誰也蓋不過誰去,剛剛好。而十二年以上的梨花白,花香漸散,再嘗就沒有這酒花平衡的美感了。所以說,隻有十二年的梨花白才是極品。”錦衣少年一邊倒酒一邊說。
塌上男子取杯,先看了看酒杯中梨花白的顏色。真不愧是叫梨花白,酒色清澈透明,泛著絲絲白意,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呢。就好像梨花瓣入酒中,帶香起舞。然後輕輕抿了一小口,這酒入口先是微甜,然後酒勁慢慢散發出來,鼻中聞著梨花酒香,令人渾身舒暢。突然舌尖微痛,心中一澀,這酒竟帶來一襲苦意。不是口苦,是心中不用自主的泛酸,讓人想哭。
錦衣青年也慢慢品著自己拿的那杯酒,後繼續解釋道:“玉容寂寞淚闌乾,梨花一枝春帶雨。古人形容女子哭泣時的姿態多用梨花帶雨之類的,片片梨花沾雨露,這最純正的梨花白要在初釀時加入一美麗女子真心為情所留下的眼淚。要是這淚是因為情所樂喜極而泣時流下的,釀成後的梨花白喝起來就讓人心情愉快。要是這淚是因為女子為情所困痛哭時得到的,那這酒最後就像今天這個一樣,無論花香酒香多美妙,都遮掩不住這酒後的苦澀之意。”
“原來如此。”塌上男子仰頭把剩下的半杯酒喝乾,閉著眼睛細細品味著這梨花白中的香甜以及苦澀。半響,說道:“玉堂,我有事要吩咐你。”
這錦衣少年正是出身浙江金華白家崗,現今住在鬆江陷空島江湖人稱五鼠之一的老五錦毛鼠白玉堂。這塌上男子就是十年前於洛陽卉芳酒樓相助於白玉堂,後被白玉堂以請酒之名帶回江寧之人。
這男子本就是尋酒而居,到了白玉堂奶娘江寧婆婆的江寧酒坊以後就不走了。江寧酒坊的酒實在是好啊,而且還多,就算江寧婆婆下決心把酒坊一關,以後再也不釀酒了,這江寧酒坊酒窖裡德就也夠這男子個兩三輩子了。
江寧婆婆也看出來這男子身懷絕技,在外又頭戴鬥笠以紗遮麵擋住他那張容易招惹事端的絕美容顏實在不方便,就讓白玉堂拜了這男子為師。
再後來,白玉堂武藝初成,出來小小地闖蕩了一下江湖。在陷空島上和另外四人一見如故,插香頭拜了把子,號稱五鼠。白玉堂在外自由慣了就不想回江寧酒坊被江寧婆婆管著,於是帶著師傅搬到了陷空島,過起了神仙一般的生活。
就是陷空島的酒沒有江寧酒坊的好。好在江寧婆婆看白玉堂在陷空島和其他四鼠一起做的也是保鬆江府一帶安全之事,就沒太苛求他。她又知道白玉堂師徒兩個都是愛酒之人,時不時地打發下人給他們往鬆江送酒。自從白玉堂搬到陷空島來住以後,也教下人釀了些酒,隻是時間尚短,不能喝罷了。
陷空島眾人習慣叫白玉堂五爺,而從金華和江寧帶來的下人還沿著過去的慣例叫白玉堂少爺。
白玉堂師傅也不是個正常人。長相絕美,愛酒如命,話也不多,還不喜歡彆叫他名字,連姓叫他先生也不行。因他酷愛飲酒,江寧酒坊的人就稱他為酒仙。到了陷空島大家也就這麼叫了下來。白玉堂是例外,他認為自己這麼看都比他師傅更能稱的上是酒仙。至少自己比他董酒,識酒。他師傅就是能喝,好多酒叫什麼,怎麼釀的,如何個好法他都不知道。白玉堂想叫他師傅,可酒仙說他對師傅兩個字心裡有陰影,他不喜歡。所以白玉堂就叫他老鬼。恩,白玉堂覺得他師傅稱不上酒仙,最多是個酒鬼。
“你說。”白玉堂把酒壇放在塌前小幾上,回頭找了個椅子坐下。
“我有一個師弟,比我小幾個月,從小就不把我這個師兄放在眼裡。偏生我師傅喜他爭強好勝的性格,認為我性子有些過於迂腐軟弱,就偏向他多點。把他一身武功精華還有占卜算卦的本事傳授給了我師弟。而我師娘卻覺得我性子穩妥,不像我師弟那麼愛無理取鬨,所以我師娘就把她一身本事和機關布陣的能耐傳給了我。這本無事,我師弟本是一個天真可愛之人,可誰知他被人挑撥,認為我總是以師兄的身份壓著他就想方設法地想讓我在他麵前低頭認輸。我是師兄,本事又不必他差,實在不願意認輸。他和我鬥了十幾年,我稍稍讓著他一點,也就誰也沒壓過誰。我本以為他會和我鬥一輩子,誰知我們一好友看我們鬥得太狠,怕我二人一時失手對對方造成不可彌補的傷害將來後悔,就出了個主意。讓我們兩個在世間選一我們認為資質上佳之孩童受以武功,十年後讓徒弟個憑本事解決他留給我們的一個問題。等我師弟離開我之後,一個人東走西蕩的我突然有點想開了,不願再和我師弟爭了。本想每天走走路,找個地方喝喝酒,就這麼過十年,再找他告訴他我不想爭了。可,機緣巧合之下讓你成為了我的徒弟。那這約定就不能破壞。”說著,他從懷裡拿出一個白底繡雙龍的錦囊,“這是我那好友交給我的。我師弟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了,現應該交個他徒弟。既然選擇了比試,我就不能輸。知道嗎,玉堂?”
“你認為白爺爺我會輸嗎?”開玩笑,我是誰啊,我白玉堂會輸?
白玉堂接過那個錦囊,打開一看隻見裡麵除了一根銀色的小小繡花針就什麼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