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劉昊然蜷起尾巴，無聊地趴伏在草叢裡。附近整個密林都被他遊遍，實在沒什麼新意。
這就是個無趣的時空。
當然，也不全是如此。
他在等一個人，一個與這裡格格不入，神奇的、可愛的人。
“小六，你在哪裡？彆躲了，是我，還有你最喜歡的……烤肉……”
吳磊話沒說完，就被草叢裡猛然竄出的黑龍突襲，臉貼臉蹭了蹭。
黑龍微微低頭，睜大了細長的眼睛看他，溫熱的鼻息撲在他臉上，癢癢的。
正當他伸手，想摸一把調皮的大家夥，另一隻手裡的烤肉就被叼了去。
劉昊然正貓在一旁的岩石上，大快朵頤，抬眼卻看見年少的飼主難掩失落的表情，瞬間沒了食欲。
他收緊耳朵，伸過頭去，拿大腦袋頂了頂少年的肩膀，努力睜大眼睛，無辜地看人。
他知道，這種模樣最討人喜歡。
起碼，最讓那個少年人喜歡。
“你要開始找回家的路了。”
吳磊掩飾好情緒，給黑龍一個陽光燦爛的笑臉。
“你的尾巴就快痊愈，我再來這裡給你上一次藥，就該完全好了……”
他說著說著，眼皮還是耷拉下去，嘴裡的嘟囔也越來越小聲。
“難怪爺爺說，相逢開始，就意味著彆離。”他反複撫摸著黑龍頂在他肩上的大腦袋，自說自話，“等你回去家人身邊，還會記得我嗎？”
話說到這裡，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忽然有了神采。
“你還會來看我嗎？”
仿佛這樣問出來，就有人能回答他。
劉昊然倒是想回答，可他現在是條龍啊！這該死的變身期！
——你過個把月再問啊！我再答啊！唉，不是，你連龍族的人語都懂了，怎麼就不能多學個龍語呢！
劉昊然氣急，乾脆，一聲長嘯……
——唔！！！咳咳咳！
居然半路就被人捂住大嘴巴……
劉昊然煩躁地甩著尾巴，喘粗氣。他話沒說完呢！
跟他回家，他在說，跟他回家！！！
吳磊抱住黑龍的腦袋，臉貼臉回蹭他。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這還差不多，算你聰明！
劉昊然驕傲地抬頭……算了，還是蹭臉舒服。
“今後不要這麼大聲了，被人發現了，會來捉你的。”
——捉我？我看起來有那麼好欺負嗎？？？
他剛要反駁，就看見少年人一臉溫柔的心疼。好吧好吧，為了飼主的臉麵，劉昊然決定小小地嗚咽一聲，以示弱小。
這一次的見麵，磨蹭了很長時間。
一人一龍，沒有誰想先離開。
直到日落西山，吳磊還坐在劉昊然經常趴著的岩石上，晃蕩著腿，訴說自己的故事。
臨了，吳磊終於下定決心，像是提前在告彆。
“都這麼久了，還沒告訴過你，其實你是我撿到的第一條龍。”
少年人偏過頭，看著身旁的黑龍。夕陽的餘輝落在他臉龐，鍍上一層金光。長長的睫毛也浸染成淺金色，忽扇忽扇的。
被他這麼一瞬不瞬地看著，劉昊然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燒，還好，反正現在一身黑，不至於丟臉。
“爺爺說他撿到過五條龍，就給我取了個名，叫‘小五’。那你隻能算‘小六’了。”
——這什麼邏輯？
劉昊然不解。
不過算了，起碼聽起來，他們的關係更近了，也能湊合。
“好了，我要回去了。”吳磊收拾好包袱，從岩石上一躍而下，“希望下次來看你的時候，我能有勇氣和你道彆。”
然而沒走出兩步，他就被黑龍咬住衣角，拖拽回來。
“乖了！”他捧住黑龍的腦袋，親了一口，“就像你要回家，我也要回到我的族人身邊去。再見吧，我會想你的。”
經過一番拉扯，吳磊還是離開了。
天已經全黑，夜幕降臨。
劉昊然在原地趴伏了一陣子，確定人已經走遠。他這才站起身，甩甩尾巴，嗅著空中熟悉的氣味，一路跟過去。
旅途孤單。他是何等身份，要個人陪伴，理所當然。
看來，他是該好好安排一下回家的路了。
02
“就、就是他！我昨天親眼看見的！”
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中年男子，被圍在眾人中間，顫抖著手，驚恐地將人指給族長和巫師看。
“他從後山，帶、帶了一條惡龍回來！你們昨天聽到了嗎？那個叫聲，就是那可怕的怪物，就是那怪物發出來的！”
吳磊有些頭疼。
他每一次進山都很小心，沒想到，還是暴露了小六的行蹤。
“他不是怪物！他隻是一條普通的黑龍，尾巴受傷了，才會掉進山林裡。”吳磊極力地辯解，“他不會傷害你們的！”
後麵說的什麼，村裡人已經聽不見，他們隻知道，吳磊承認了，山裡有一條惡龍。
人群炸開了鍋。
大家都隻在故事裡，聽過關於惡龍的傳說，誰也沒親眼見過，眼下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到危險的存在。
“決不能讓它下山來！”
“對，村裡還有那麼多老人和孩子，我們要想辦法對付它！不然大家還怎麼生活！”
“對付它？說的容易！那是吃人的怪獸！”
“天啊！這是神靈，是神靈降下的懲罰……”
“都是吳家老小的錯！吳老頭以前就喜歡那些古怪玩意，他們家一老一小，都是怪人！”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最後在族長的號令下，勉強安靜起來。
“大家靜一靜，我們聽大巫怎麼說。”
巫師一陣做法問神，最後回魂一般，幽幽吐出一句：“祭天！”
很快，吳磊被綁了起來。
按照巫師的指示，他們窺探了不該得知的秘密，這才觸怒了神靈，自然應該將瀆神者獻祭，才能平息。
吳磊起初還試圖求救，但他很快意識到，在這裡，沒有人會違抗神的旨意。
好在爺爺已經不在，他孤家寡人一個，不會連累任何人。
那小六呢？
心裡有個聲音問他。
劉昊然縮在岩石上，煩躁地撣著尾巴，看日頭。
族人已經聯係上，隻等他什麼時候想回去，給他強行開一個時空裂縫。
可，怎麼才能把飼主拐走呢？
簡直想到頭禿。
裝乖？賣萌？扮可憐？
劉昊然嘗試了幾種姿態，都覺得彆扭。他現在是條龍也就罷了，等將來變回人，真是……不、敢、想、象……
何況他年少的飼主，有自己的族群，怎樣才能舍得同他離開？
劉昊然一個頭兩個大，搖晃著腦袋，想把一腦門的問號甩出去。還沒晃蕩兩下，他突然看到山村的方向，升起了滾滾濃煙。
劉昊然就地翻了個滾，猛地立起來，眯著細長的眼睛，遠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