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晚餐後的第四天上午,伊斯才再次在林頓麵前出現。“你的部下沒事,”在戰鬥中間休息的空當,她簡單地向林頓解釋,“斯卡爾使用她的時候很小心。”
林頓很想知道“使用”的詳細情況,但她忍住了。“謝謝您,閣下。”她禮貌周全地道了謝,離開時卻又被伊斯叫住。
“從今天開始,你不必參加這類實驗了,林頓。一千磅精金不該浪費在這裡。”
林頓臉色頓時慘白。“謝謝你的好意,”她低聲說,“我寧願和我的部下在一起。”
“你會和他們在一起。”法師輕鬆地朝隔離牆後麵比了個手勢,幾隻魔狼從狼穴裡竄出來,對著1743小隊的人低聲嚎叫。這場戰鬥結束在半個小時後,林頓站在法師身邊,卻覺得已經過了一個世紀。布洛克和貝爾都需要治療劑,她盯著場上兩個動彈不得的重傷員想,她得繼續討好法師,或者還要吃上幾次飯,甚至——
隻要一想到那個房間,林頓就覺得胃裡沉甸甸的,仿佛塞滿了石頭。她垂下眼睛,儘量掩飾住自己的異狀。“閣下,”她小心翼翼地說,“如您所見,我的部下受傷了——”
“第七法師塔的藥品不該浪費在沒用的人身上。但是,”伊斯朝她笑了笑,“我願意為你網開一麵,林頓——告訴我,”她不動聲色地問,“這兩個家夥,你打算讓哪一個活下去?”
一股混合著痛楚厭惡恐懼憤怒的寒意從林頓背後湧起,她無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注視著法師:“隻有,一個?”
“隻有一個。”伊斯斬釘截鐵地說,“你有五分鐘的時間。如果你實在無法選擇,那我就隻好把兩個都扔進狼穴了。現在,告訴我,哪一個?”
林頓的目光重新投在隔離牆後。隻有一個,她心亂如麻地想,布洛克,還是貝爾?他們兩個都是第一營的新丁,布洛克矮小靈活,貝爾高大強壯,林頓還記得他們在訓練場上和自己一起摸爬滾打的情景,布洛克總是緊張地觀察四周,仿佛時刻防備著突襲,而貝爾則總是一臉笑嘻嘻的,仿佛無論身處何處都隻是郊遊。他們的表現都很不錯,林頓咬著牙想。那些部下都疑惑而擔心地望著她和法師,那目光讓林頓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嘴裡滿是苦澀。
“還有兩分鐘。”
“我——”
“還有一分鐘。”
“閣下!如果——”
“三十秒!”
“布——貝爾!”林頓顫抖著說出一個名字,那一瞬間她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
“很好。”伊斯看了看富察爾,“你聽到了?”
“遵命,閣下。”富察爾舉起了手,隔離牆升起,林頓眼睜睜地看著布洛克被幾個全副武裝的看守拖進了狼穴。
“你的部下很明智,”伊斯評論,“他們明白如果他們反抗,全部人都會沒命。”她饒有深意地看了林頓一眼,後者一聲不吭,但緊握的雙手指縫裡已經滲出了血,“你的選擇很正確,那個小個子的一隻手斷了,沒有大個子有用,”伊斯站起身,輕輕拍了拍林頓肩膀,那僵硬的觸感讓她很是滿意,“很明智,是不是?”
“我不是,不是按照這種標準判斷的!”林頓努力了很久才開口,但聲音還是因為憤怒和痛楚微微顫抖,“他們——不是——”
“無論你用什麼樣的標準都與我無關,隻要是你的選擇就足夠了,林頓。”法師冷靜地說,“我會期待你以後的表現的。對了,”她朝林頓露出一個期待的微笑,語氣柔和,“彆忘了今天晚上,6:50,你會準時到,對吧?”
那雙綠眼睛裡平靜得沒有半分波瀾和憐憫。林頓彆過了臉,抑製住自己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憤怒:“我會準時到,閣下。”
“很好。”
林頓精神恍惚地度過了一整天,直到晚餐時才勉強打起精神,強顏歡笑地從伊斯手裡接過了藥劑瓶。
“明天7:00到A-1實驗場。”
林頓整個人瞬間僵硬了。“1743小隊不該連續作戰,閣下,我們——”
“不是你們,是1702。”伊斯漫不經心地解釋,“我說過,我會期待你以後的表現,對吧,林頓?”
那一瞬間,那雙清澈的藍眼睛裡無法掩飾的絕望和痛楚讓伊斯心底驀地湧上一股成就感。就是這樣,她望著那個渾身顫抖著卻又勉強著自己筆直挺立的身影想,就是這樣,越純粹的靈魂,碎裂的越燦爛——她已經聽到那微小裂痕綻開的聲響了。
從伊斯房間告彆出來走到特萊斯的房門前這一段時間,在林頓的腦海裡並沒有記憶,仿佛一片空白。她似乎是機械式地完成了這一任務,直到敲開特萊斯的房門才重新清醒過來。
“給貝爾。”她低聲說,一種沉甸甸的東西壓在她的心底,讓她覺得直視特萊斯的臉都會隱隱作痛。
“長官——”
林頓咬緊嘴唇,拚命抑製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我說過叫我安博!我不是,不是你們的長官了!”
“我知道,安博。那麼,安博,我知道你今天晚上又去了那個法師那裡。你不必為我們這麼,”特萊斯躊躇著斟酌了一下語氣,“這麼委屈求全。1743小隊的男人不該靠著女人的犧牲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