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匹快馬一前一後從洛冰身邊快速經過,奔出十幾米遠後,忽又轉身過來,停在了她的身邊。
令洛冰感到意外的是,前麵馬上之人竟語帶疑惑地向她問道:“錢醫女,怎麼是你?你不是和太醫院的人在一起嗎?”
洛冰抬頭一望,隻見此人頭戴油帽,穿披油衣,腳踏油靴,騎在馬上,可謂武裝到了牙齒。
再仔細看看他的臉,好家夥,這不是德妃娘娘的長子、堂堂的四貝勒爺嗎?
這人出現在這裡,而且識得自己,比起他的意外之語,洛冰才是驚詫萬分呢。
認真說起來,他們之間並無麵對麵的直接接觸,好幾次都是她離開永和宮時,剛巧遇見他和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一起過來給德妃娘娘請安,他們有的僅是打照麵的緣分罷了。
見他問詢,洛冰隻好照實訴說事情的原委。
四貝勒聽後,皺了皺眉頭,然後對她說道:“上石村還遠著呢!你若是走路過去,至少也得一個時辰。”
說完,他便轉身吩咐後麵緊隨的護衛:“你先去彆院讓他們派一輛馬車過來。然後再趕往刑部,就按照爺剛剛吩咐的去辦,其他的隨後爺自會向太子爺解釋。”
那人得令,立即調轉馬頭先行離開了。
留下的這位四貝勒二話不說直接下了馬,隨即就又開口對洛冰說道:“走吧,爺先帶你去避避雨,等雨停了,再著人送你去和太醫院的人會合。”
洛冰此刻聽了此話,心下很是猶豫,剛剛聽他說起刑部和太子爺,很怕他因為自己耽誤了大事。但是她也怕自己趕不上太醫院的人,錯過了晚上皇宮下鑰的時間,不然這就是違反了宮規,估計還要受罰。
而且剛剛已聽他吩咐隨從去派馬車,想是一會兒就能過來。她可不想走兩個小時的路去上石村,現在這情形,恭敬不如從命,於是笑道:“那小的就麻煩貝勒爺了。”
聽她稱呼自己“小的”,而不是像其他宮女或醫女那樣自稱“奴婢”,他的臉上不由得浮現了淡淡的笑意。
洛冰此時身著太醫院統一的醫女裝,裡麵的是一件淡紫色長襟襖子,上麵套著一件淡藍色棉毛外褂,剛剛經曆了那一番風雨,早已渾身濕透。如此狼狽的模樣,在他麵前,她越發覺得拘謹難安。
此人倒是沒怎麼仔細打量她,也沒怎麼說話,隻是牽著馬。
洛冰打著那把油紙傘,隔著那匹白馬,刻意又往後錯了半匹馬的身位,就隻機械地隨著他緩緩向前行走。
沉默啊沉默,糾結啊糾結!
就在洛冰正不知該說些什麼之時,他忽然出聲問道:“錢醫女,聽說前幾日母妃又落枕了,是你過去施的針?”
洛冰回了一聲“是”,然後便又解釋道:“德娘娘經常落枕,主要與她的陳年舊疾有關。劉醫女也說了,若是想要徹底根治,還需費一番功夫。”
不知是怎麼回事,她的話音剛落,這人就開始一個勁兒地不停打噴嚏,好像遇上了什麼過敏源似的。
洛冰忽然想起自己剛剛是從有疫病患者的村子裡過來,會不會他對這些病毒過敏?
此刻,她的心裡頓時浮現一個大大的問號,難道,或者說我是他的過敏源?
思及此處,洛冰慌忙往後退了幾步,對他急聲說道:“貝勒爺,您還是快些走吧!小的剛從有疫病的村子裡出來,尚未用木炭水潔身洗麵。萬一沾染了病源,傷了您的貴體,那就大大不好了。”
見她在後麵又故意拉開了一點距離,他的臉上不由得有些懊惱的神色,“錢醫女,你這是害怕我嗎?阿嚏——”
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洛冰此時的身份與他有雲泥之彆,她心裡自然怕他。
可是聽他直接提出來,此刻又是過敏反應連連,她感覺真是尷尬死了,連忙解釋說:“貝勒爺,不是的,小的是怕您沾染了疫病。”
他聽了,這才放下心,剛剛聞見藥材味,確實有些不舒服,但此刻已經好多了。更何況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她。
現在她做了解釋,又刻意站在離自己老遠的地方,他這就順著她的話頭說道:“這次京郊疫病已持續半月有餘,皇阿瑪命我負責此事,可惜至今仍未找到疫病頻發的緣由。你今日出來,心裡可有什麼想法嗎?”
洛冰之前想著到了上石村後向首席醫女提提自己的病患記錄,她甚至還準備抽空去河流上遊去一趟,看看是否能印證自己的想法。
現在聽他問詢,洛冰覺得他既然負責此事,倒是個好機會,於是這便說道:“回貝勒爺的話,小的今日做了病患記錄,心裡確實有些小小的疑惑。”
他聽了,果然提起了興趣,甚是急切地問道:“那你趕快說說!”
洛冰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開口問他道:“貝勒爺,請問您對這一帶可熟悉嗎?流向各村的那條河,上遊地帶可有礦山開采或是冶煉金屬的廠子嗎?”
他聽過,細細思索一番,這才緩聲道:“這附近確實有一家煉兵廠,歸兵部負責。”
洛冰恍然大悟,連忙接口道:“那平日煉兵廠的汙水,是不是直接就排進河裡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次的疫病很有可能是有毒廢水進入水源後導致的人們慢性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