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悅不得不承認,那時她並沒有下定決心。
應該感謝這次失憶讓她確定,即便她脫離情緒困擾、簡縛為愛妥協,也無濟於事。
他們就像分手後複合的戀人,熱戀的激情回光返照,然後徹底決裂。
她跟簡縛坐在湖畔,像久彆重逢的老朋友,心平氣和回憶曾經。
“阿簡,我們已經很久沒坐在一張桌上吃飯了。”
不知什麼時候起,那個承諾每天都給她做好吃飯菜的人,連陪她吃頓飯都成為奢望。
“你總是很忙,白天忙著工作,晚上忙著看書學習,你變得越來越好,我應該為你驕傲。”說到這裡,餘悅稍有停頓, “但是阿簡,你再也沒時間跟我講書上的故事,沒時間聽我說完一個笑話。”
“你沒發現嗎?我們甚至已經很久沒有坐在一起,好好的說說話。”分享欲的消失是散場的開始,當有一天,閒暇時坐下來聊天,發現他們已經沒有共同話題,剩下的隻是無言。
風輕雲淡的話語化作利劍刺進簡縛心臟,他無法做出任何辯駁,唯有道歉:“對不起,我隻是太忙了……”
“我知道你忙,所以我不怪你。”餘悅緩緩抽出手,示意他坐下。
“我知道你經曆過很多苦,所以鞭策自己時刻不能放鬆,哪怕偶爾食言,我也不怪你。”
“可是阿簡,我們的小金魚死了。”
會親自為她下廚的男孩,從不拒接她電話的男孩,曾經把她放在第一位的男孩,不在了。
“我們都沒錯,隻是沒辦法一起走下去了。”
他們都曾嘗試過將就對方,最後卻發現,那樣的日子仿佛海市蜃樓,虛無縹緲,並不長久。
是什麼時候決定離開的呢?
或許是她心有埋怨卻無處紓解的時候,或許是她躺在冰涼石板上打不通電話的時候,或許是她站在人來人往的機場,等不到簡縛出現的時候。
餘悅的右手伸向左手無名指間,摸到那枚戴了多年的金魚戒指。
這些年,簡縛送過她不少戒指,價值一次比一次高,可餘悅始終覺得,隻有這一枚最寶貴。
“我曾想過,你賺你的錢,我尋我的自由。我嘗試過,卻發現那份愛無法分割。”她會忍不住嫉妒那些站在他身邊的人,又為自己跟不上他的腳步而失落。
“小金魚,你可以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我不會束縛你。”簡縛喉嚨一哽,“如果,如果你無法接受我的工作,我可以……”
餘悅頓時明白他即將脫口而出的話,並在這之前,擋住了他的口。
“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但是阿簡,我不需要你為我停止向前的腳步,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沒有完成的事,始終會惦念。
她不想等到有一天,愛意消耗殆儘,隻剩下悔恨和埋怨。
她問簡縛:“還記得我名字的含義嗎?”
男人已將那句話刻入骨子裡:“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對啊,我可是餘悅。”她癡笑一聲,拔出金魚戒,扔進波瀾不驚的湖水,“從今往後,我要去做自己了。”
簡縛伸手阻止,為時已晚。
黑夜吞嗤了湖邊泛起的波紋,從此,金魚入海,蹤跡難尋。
餘悅站起身,在湖畔冰涼的風中跟他道彆,簡縛握拳站在湖畔,久久沒有回應。
直到餘悅轉身離開那刻,簡縛衝上去,不善言辭的男人不斷向她道歉。
“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那段時間你開口就是離婚,我……我不想離婚。”人生僅有一次的逃避差點讓他失去最心愛的人,簡縛追悔莫及。
“金魚我們可以再養,隻要你願意,我們還會有很多歲歲年年。”
說到最後,簡縛用力將人抱緊,像要把她揉進骨子裡:“小金魚,我們能不能,再試一次?”
頸窩浸入一滴溫熱的淚,餘悅伸手回擁:“阿簡,我從來沒有不愛你。”
隻是親愛的,我不能因為愛你而失去自我。
餘悅試圖抽離,簡縛卻不願放手:“小金魚,彆走。”
他嘴裡不斷念著這句話,祈求餘悅能夠留下,跟他回家。
“還記得我們的遊戲嗎?”餘悅在他耳邊說,“我們背對背,各行三步,如果那時你還能牽住我的手,我就跟你走。”
聽到這句話,簡縛眼底浮現一絲亮光,仿佛陷入絕境的人尋到一抹希望。
他早已學會餘悅的遊戲規則,哪怕她往前三步,他也能退到她身邊去。
轉身時,餘悅看見簡縛眼中的哀求,她閉眼倒數:“3。”
簡縛後退的那刻,餘悅身影向右。
曾經走三步都能撞到餘悅的簡縛,再也沒能牽住心愛女孩的手。
-
從民政局出來那天,簡縛始終跟在餘悅身後。
餘悅買了機票,今天就要踏上新的旅途。
簡縛親自送她去的機場,餘悅同他告彆,走過安檢,沒有回頭。
寬大的機翼向寬闊的天空展翼,隨著飛機穩定的提示,餘悅打開舷窗。
放眼望去,她看見潔白的雲、蔚藍的空。
許久,餘悅攤開手,一枚金魚戒指在掌心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再見了,親愛的。
愛困不住自由,你也留不下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