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幽悄悄碰了碰長姐的臂彎,居上由衷地說“可喜可賀”。因為自己再也不是人群中的焦點,行動可以不受限製了。
悄悄從望仙台退出來,這裡離龍首殿不遠,還沒到開宴的時候,苑內各處分布著三三兩兩的官員。隻可惜找了一圈,並沒有發現陸給事的身影。
但她東張西望,引來了居安的好奇,居安跟著她左顧右盼,“阿姐,你在找誰?”
居上說:“阿兄。”
辛重威是她一母的同胞,一向知道她愛慕陸觀樓,如果她央他創造個時機讓他們見上一麵,阿兄應當不會推辭吧!
她想好了,如果能有機會麵對麵說上話,就打算單刀直入,乾脆捅破窗戶紙。她不是小家子氣的女孩,這個時代也提倡這種勇敢,喜歡就說出來,大大方方坦坦蕩蕩。畢竟現在的年輕人雖然大多晚婚,但到了二十出頭,終歸要成家了。她也害怕自己瞻前顧後,錯過了好姻緣。
居安是個傻子,她四六不懂,阿姐說什麼,她就信什麼,果然認認真真開始尋找阿兄。找了一圈,在橋堍上發現了辛重威,她忙招呼居上,“阿兄在那裡!”
居上一喜,見他在與人說話,不好立刻上前去,就站在池畔靜待。重威的視線不經意掃過來,看見妹妹在不遠處,知道她有話要說。三言兩語打發了閒談的同僚,走過來詢問:“你們怎麼不在望仙台跟著阿娘,跑到外麵來做什麼?”
居上磨磨蹭蹭,期期艾艾,“阿兄,那個……我啊……”
辛重威立刻明白了,“你是想問,今日陸觀樓在不在,對嗎?”
這下她靦腆地笑了,“知我者,阿兄也。”
隻有居安還沒弄明白,“陸觀樓是誰呀?”
辛重威沒有明說,隻是含糊一笑,“將來你就知道了。”說著回身朝北指了指,“先前我看見他在承暉亭,還在與兩位同僚商討公務。你稍等一會兒,我去給你傳個話,讓他過來見你。”
這倒頗有刻意安排的意思了,像男女之間的緣分,就要那種不經意的巧合。
居上說不必了,清了清嗓子道:“我正想隨意走走。”說罷衝阿兄笑笑,辛重威頓時心領神會。
來赴燒尾宴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並且深宮禁內沒有登徒浪子,就算姑娘獨行,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何況這東內苑,沒人比她更熟了,遂道好,“隻是彆走太遠。”複對居安道,“母親不見你們,必定要找人的,你回母親身邊去,萬一母親問起,就說阿姐去見一位故人。”
居安這小尾巴被斬斷了,不大情願,但又沒辦法,隻好對居上道:“阿姐快些回來。”
居上擺手表示知道了,想起即將見到心悅的人,就忍不住高興起來。
說不定,自己不算單相思,隻因先前被內定了太子妃,彼此都不便有其他想法,這才按捺的。就說自己的人品相貌,但凡有那個意思,隨便拋個媚眼,還不把人迷死!
居上給自己加油鼓勁了一番,整整儀容,摁了下額頭的花鈿,擺出從容的姿態,篤悠悠往北去了。
如今年月,並不過度講究男女有彆,在一處赴宴,隨意走動往來,都是被允許的。隻要留神,千萬彆遇見阿耶,沒有阿耶警告的眼神,她就是活潑的,奔放的。
佯佯地走著,她知道承暉亭的位置,沿著池邊長廊一路過去就到了。
這初夏的黃昏,碧青的池水倒映著巍峨的宮闕,美人分花拂柳而行,如果有畫師將這幕畫下來,定是賞心悅目的傳世名畫。
漸漸近了,抬眼望,承暉亭內果真有人在,阿兄的消息很可靠。隻不過那人背對著她的方向站立,她雖仰慕陸觀樓,但對他談不上多熟悉,反正那身形寬肩窄腰,挺拔如鬆,最美好的,當然屬於陸給事無疑。
嘖,蹀躞帶的位置束得那麼高,下半身看上去真是無比頎長。不像二叔上下五五分,那時從象州回來,人忽地胖了兩圈,蹀躞帶成了承托大肚子的工具,從正麵看,隻看見圓圓的肚皮,和鞓帶墜下來的鎏金銅飾。
不過背影罷了,就讓居上小鹿亂撞,她暗笑自己沒出息,有賊心沒賊膽。
他們喁喁低語,在談什麼,她一時沒聽清楚,隻看見交談的那兩個人叉了叉手離開了,真是天降的好時機,於是立刻壯膽踏進了涼亭。
“陸給事。”她溫煦地喚了聲,想好了接下來如何最大限度展現自己的風姿。
結果那人轉過身來,深濃的眼眸,透出滿腹狐疑。
居上五雷轟頂,乾笑起來,“啊……啊……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倒黴……沒……沒想到,長安這麼小,又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