蕎知星袖中法術應運而生,凝神於揮動的畫筆,誰知眼前被霧霾遮掩。
她努力清明神誌想用微薄的靈力一探究竟,忽然被什麼阻擋,嘴裡腥鹹,竟湧上一口血。
靈識被逼出的最後一刻,望見霧靄裡瑤妹搖曳的桃色尾巴。
精明銳利地瞳仁死死盯著她,竟然是一隻九尾狐妖!
一千五百年前的曆史裡藏著無法探究的法術,竟與九尾狐一族有關。
“火燒不毀,千年不腐……”她心下了然,絮絮念叨著。
“姑娘若是感興趣,可以交付定金之後喝些茶水坐候我們公子。”
“姑娘,姑娘?”
她用手背拭去嘴角血腥,點頭應聲。
“好。”
對麵書生模樣的男子提筆,再落筆。
因相隔太遠瞧不見他的畫,便隻能看揮袖,抬手,轉腕,落筆,帶動腰間好看的玉環綴碧珠,許是個富家書生。
“姑娘,可是南鄉人?”
他冷不防發問,清瘦文雅的臉頰隱沒在陰影裡,太陽落下了。
“公子是如何看出?”
蕎知星回想起這具身軀的麵容,一時也弄不清楚,便乘機順勢發問。
“北人多為高鼻深目,而姑娘五官柔和,眉目平鈍,多為水鄉骨相。
畫皮易,畫骨難,姑娘,我雖看似在描摹皮肉,卻是寸寸刻骨。”
他音量隨著落袖減弱,好似在自顧自說話,倒讓她有些困意。
待月亮擠出天邊時,雲層包圍裹挾簇擁,護城河邊燭火冉冉明透,他終於收攏畫筆,長舒一氣。
對座的人伸展肩臂,也長舒一口氣。
“姑娘明日有空來此處取時付錢便是,天色不早,應當膳時到了。”
蕎知星忽而發現,如此算來,他也是眉目平頓,應是水鄉人長相。
“敢問,為何要不能現在便取?”她都已經為了要畫,又是排隊,又是作畫,整整耽擱了一日。
“姑娘,在下要回去研石鋪粉,不然姑娘要的豈不是一副尋常畫像?”
他淺淺抿嘴,似笑非笑。
“那便謝過公子。”
寄宿在凡人之軀上,隻有微薄的靈力,連帶走一幅畫都諸多瑣事,她疲倦地揉著太陽穴起。
聽聞此次西河郡新駐十萬人馬的軍隊連同舊部首次大捷,打得西戎野匪落荒而逃,好不解氣。
流落在外地蕎知星已經好幾日未回軍營了,說是尋找九尾狐線索,實則自己也不想承認。
那日丟人的場景令她無法自如麵對蕭倬。
“讓讓,讓讓!”
前方小門裡拖出的拉車朝這邊駛來,想必是隔街酒鋪酒窖的車子。
她原本走在道中間,見此便直接躍身攀上瓦頂,倚靠在牢實的鴟吻旁,兀自啃著糖葫蘆。
俯視緩緩而過的車輛時,視線掃落,忽然注意到轉角處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
蕎知星的這個角度,旁人隻能瞧見她半簇衣裳,可她卻能觀之無礙。
那人東張西望,惘然低頭看看手中的圖紙,沒再向前。
即使隔著重重人影,即便那人有意換上一身粗衣布服,卻還是能看清他腰間嶄新的佩刀,以及衣袖下隱隱露出的繃帶。
圖紙,佩刀,繃帶。
她蹙眉,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似乎明白了什麼。
難道才短短六日,蕭倬便等不及要殺她滅口了?
蕎知星躬身將露出的衣角藏回去,平和的眉目裡瞬間充滿警惕和燃之欲出的恨意。
都怪這幾日太過安然,竟然忘了在這漫漫長路,雖無人識她,但有一人會將她放在刀尖上牽掛。
蕭倬。
她暗暗垂睫,一陣冷風蕭瑟,屋頂上已然無人。
軍賬起落,士兵小卒領命離開後,賬內隻剩桌案前一人正執筆寫字。
“噗。”
營帳再次起落。
“還有什麼事?”執筆之人並未停頓,溫涼的音色輕輕詢問。
“王爺,知星幫你磨墨吧。”
嬌軟的聲音響起,她看見他終於頓住執筆之手,抬頭循聲望去。
這個角度恰能見她盈盈孑立賬口,賬外日光通透,照得麵朦朧。
她自知這張臉不醜,察久了,也有幾分盈盈秋水,淡淡春山之意。
蕎知星精準捕抓到他眼底不易察覺的驚色後,唇角微揚,徐徐挪步到案前
“你……”。不知道他是否在訝於她平安回來。
她月眉星目,麵容溫軟,炯炯有神地瞧著他,自顧自拾起墨條。
“王爺,知星先前多有過失,已然知錯,望王爺責罰。”
一雙溫熱的大手抓住她研墨的手腕,因離賬口太遠,他硬挺冷峻的五官映照不出一絲暖光,話音亦是辨不明半分情緒。
“不是已經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