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廢的大宅應是大戶人家曾居住之地,沒有征得同意確不能擅闖,隻是好巧不巧,便是她倒黴的變成可疑人物。
“下官之前多有得罪,得陸捕快相助,也算有眉目。隻是,鬥膽冒問,若陛下讓您前來……”
蕎知星大約從未如此暢快過,在天庭看上司臉色,在王府要披著任務進度值,胡編亂造的身份當真讓人飄逸。
憑借著法術,一路尋找。
因巧合撞見,可在看見那女子反應,辨認出她容貌後,心中的疑惑變成不解。
最後決定交給官府處理,畢竟西河郡守乃是比江陵王蕭倬還有資格管這件事的人。
“也並無大事,就是察看民情。”
回到營帳時夜過亥時,火把燒得正烈,把守的士兵看見有人進來,立即醒了神。
大娘還在忙,似乎從未見過她不忙的樣子。
見她回來,將淨手裡握著的餅遞給她。餅已經軟了,卻還是捂得熱乎,恰好溫暖一路上冷風吹麻的手。
“早時我去集市買食材,路過邊攤順手給你捎了幾件新衣,姑娘家在全是魯夫堆裡也是不易……”
蕎知星接過用黃紙細細包好的胡餅,眼睛被風吹得有些澀,眨眨眼,帶濕濃密睫毛。
一千五百年前,如果有人能記得一個叫“蕎知星”的人,總歸也是好的。
蕭倬的傷似乎好得差不多了,近幾日都沒有人再熬藥,倒是讓她奇怪。
那日分量明明給足了,沒有一個半月應該是好不了的。
隻是她沒來得及細想,就被小卒交與的一封信讓她不得不去一趟衙署。
西河郡太守應當是清流之輩,內堂並無過多陳設,都是清清冷冷一色檀木必須品。
“她招了。”
“什麼?”
麵對這樣的事實,她並不驚喜,不應該,不應該的。
“人就在地牢,昨夜潑了三盆冷水便招了,死者曾是她的常駐交客,她恨他沒有如約贖身,就約人到後巷含怨下毒,拋屍院落。”
“拋屍?她一個女子如何做到?”
“本官已經命人排查幫凶,隻是她身份特殊,身邊人較為繁雜。”
“大人!她……我們押她上堂時,她咬舌自儘了。”
“她在哪!她在哪!”
蕎知星幾乎是立刻反問,急切地抓住差役的手臂,滿眼驚色。
牢中女子臥倒在枯草上,嘴角淌著殷紅血痕,纖細手腕上還帶著沉重的鎖銬,安分合並著收在胸前。
她麵容清雅柔和,血唇帶上淺淺酣睡時微翹的弧度。
“畏罪自殺了嗎。”
“連庭審都沒上啊……”
“她殺了自己的妓客……”
有人在身後小聲議論。
她聽見有人喚她藝名時,眼裡都是期待的急切,聽見他的死訊,眼裡都是不可置信和深藏的悲哀。
就憑那一眼,讓人無端覺得她是無辜的,又或是被迫的。
也許是被她清麗的麵容欺騙,那樣溫婉的五官是蒼茫大漠不曾有的美。
蕎知星清楚記得,昨夜名喚“秋月”的女子,神色癲狂,緊緊抓住她的手重複一句話。
“他死了,哈哈哈哈哈哈……他是死了!”
“你到底知道些什麼,他是你殺的嗎?你還知道些什麼?”
麵對蕎知星焦急的發問,秋月恍若未聞,雙眼空洞,竟兀自笑起來,聲音淒愴悲涼。
“他死了……他死了……是我殺的,是我,都是我……”
春花秋月最欺人。
這樣的殉死,當真就以為能共赴黃泉,一同投胎,再續前緣嗎。
蕎知星不惱她沒有告訴自己緣由,白白失了這個追查九尾狐的機會,隻是她真的太傻了。
風卷落一地敗絮,往日湍急的護城河水靜下來,初夏小孩在河邊玩耍被衝走的玩意都被潮水帶回來,一時之間許多小孩湧去河邊撿,守衛忙著去攔趕,遠看覺得熱鬨。
營帳裡來了新客,河南王,蕭倬的兄長。
她正窩在厚厚地被褥裡淺睡著,一下被從外麵進來的身影吵醒,蕭倬看見她又把毛毯被褥搬在主帳地上,眉頭不由緊皺。
她半眯著眼無視他臉上的不耐煩和淡淡厭惡,翻過身繼續涵養睡意。
“把帳簾拉開,孤要通氣。”
冷風充灌溫暖內帳,他自如坐在案桌前,提筆寫字。
被窩裡的蕎知星雙拳緊攥被角,鬥氣般沒有半分動靜。
“殿下,王爺到了。”
“接。”
風打在狼毛大氅上發出悶悶哼響,他起身出帳,可是擋簾扔掛在兩側,冷風已經充斥每一個角落。
包裹在棉被裡的蕎知星終於忍不住,坐起身。
望著男子披烏色大氅,寬挺高大的背影在眼前消失,她緩緩扭頭轉向風裡嘩啦啦翻滾的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