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窺伺(四) 酒醉爬錯榻(1 / 2)

她想起日前曾在樓裡見過他的身影,芳香浮動的紗幔與眼前桌案上紙頁重合,冷風仍在掠過她每一寸肌膚。

門口巡邏小卒走遠,她離開地上堆疊的被褥,伏在桌案旁拾撿掉落的書冊,隻是眉目肅靜得厲害,幸而帳外並無人在意。

蕎知星不動聲色地將書冊放在桌案上,又細心疊起來,似乎是想排序而又不知從何排起,掀開小小書角後擱置在一邊,每一本都如此。

這何嘗是疊書呢,分明是找書。

餘光瞥到營帳外巡察士兵越來越清晰的身影時,她放下手中的書,轉身出帳。

蕭倬午膳並未在帳中解決,往日即使已過巳時,他也會回到主帳讓人熱一熱涼透的飯菜,就著處理案前事務的空隙吃完。

今日蕎知星在火頭營的小窗口觀望許久,依舊不見他回來的身影,河南王來營也隻是小小傳報,不像因公前來。

秋末晌午日頭燒得最烈時,又是一封信將她支去衙府。

先前郡守試探她底細,假借有風吹草動得以告知的理由詢問她住處。

她心裡了然,麵不改色將營帳附近的客棧報上去。

火頭營不僅可以看到主帳,還能望見西邊商販的往來情況,那一身衙卒服裝再顯眼不過了。

她匆忙出帳接了信,隨小卒前往衙府。

“有人曾見過她與秋月會麵於樓前,他們雖都為樂妓,駐所卻各隔兩座樓,東西相對,所屬也不是同一家。”

郡守示意獄卒開門,同她一起走下地下石階。

“隻是她矢口否認,我們在她身上搜出的東西也沒有任何線索。”

牢門緩緩打開,枯草上坐著的女子抬起眼簾,垂髻貼在臉邊,望著站在郡守身後的人漸漸走上前。

就在蕎知星同樣仔細打量女子身段容貌時,她眼裡忽然充滿驚喜,璿即被疑惑掩蓋,蠕動嘴角似乎想說什麼,眼珠流轉左右,最後因避諱身旁有人而緘默。

蕎知星站在她麵前,僅隔著鐵欄,當然看得明白,開口遣退眾人。

“大人,可否讓在下一個人試試,或許能她鬆口。”

眾人走後,女子迫不及待地撲到鐵欄上,手腕上沒有上鎖,動作還算輕盈,卻仍然帶動鐵鎖發出聲響。

“福桑!你回來了,我們找了你這麼久,你居然在衙府。”

蕎知星看著女子喜形於色的模樣,微微挪動下巴,眉目輕蹙,眼裡都是不解,疏離地瞧著她。

因被莫名不解的眼光瞧著,女子神情驚訝,看著欄杆外那人幽黑的冰鏡瞳仁,有一種錯覺油然而生,仿佛眼前這名十六歲的少女不再是她認識熟悉的人。

“福桑,一定是你,我怎麼會認不出你,你跑了幾個月,老鴇氣得將我們都罰了一遍,你卻出現在衙府。”

蕎知星恍然驚覺,她似乎真的認識自己,自己也好像真的叫福桑。

“你們想怎麼樣。”

“這話你不該問我,她老人家還在等你,你該問她。”

女子繃緊眼皮下瞪大的眼珠放鬆,語氣也不再一驚一乍,代之皆是倦懶與不屑。

“秋月殺了人,你也難逃厄運。”

蕎知星盯著她拔倒刺的手指,冰冷的語氣讓女子再次抬頭。

“秋月不過是當了替罪羊,把我抓來不也是一樣。”

“哎,你彆走,福桑!你把我帶出去!福桑!娘棄的玩意!”

踟躕走回軍營時,她都保持著低頭滯步的模樣,險些撞上木樁。

直到有灼熱氣流逼迫她停下,頗為迷離地瞧著火把,臉頰耳朵烤已經粉嫩,才下意識轉頭朝隔壁走。

她瞞過郡守,隻言自己未套出話頭,草草告知有急事便離開。

“蕎知星。”

有人在耳邊說話,她木然回頭,那人已經伸手擋在她額前,掰開那人的手,前麵是馬廄的棚柱。

那人順勢拉上還搭在自己掌心的手,把蕎知星扯了過去。

“啊!”

對上蕭倬深色的瞳仁,她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叫出聲來。

“三弟?”

反射性地四處張望,發現蕭倬身旁還站著一個深衣男子,五官雄厚,氣質還算文雅。

“大哥且等等臣弟,後事移步晚膳。”

“也好。”

蕭倬揪住蕎知星的袖口,拽著往回走,這下她清醒不少,不明所以地增加腳尖摩擦,朝他示意停下。

“你勒著我脖子了!”

太過暴力的牽扯,以至於衣領扼住她喉嚨,連帶發聲也有幾分嘶啞。

他並未理會,徑直提著她衣領拎到火頭營,扔在牆角,從牙縫裡冷冷拋出幾個字。

“倒挺閒。”

在說她近幾日進進出出軍營多次?還是整日沒影。

不過絕對不是後頭,因為蕭倬沒有空閒管她在軍營裡哪個角落,倒是問查守衛能知道,早出晚歸的人裡肯定有她。

“王爺可冤枉我了,這幾日都在想著王爺,精儘醫術呢。”

其實倒真沒冤枉她,這幾日除了給自己按個黃金身份,背上剪不斷理還亂的案子,對醫術還是一籌莫展。

“月尾將至,安分些。”

麵對威脅,蕎知星嗤之以鼻,一個死了一千五百年的人,一點也沒有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