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獵獵，旌旗遮天。天羅城外，如林的刀槍密密麻麻的延伸到遠方。

點兵台上，立定一身著龍袍，身形俊雅的少年，卻是當今聖上洛豪，他看著台下如此軍威，如此氣勢，臉上不由泛起一絲滿意的微笑。

片刻，洛豪轉身，使勁捶了一下身材高大的封野，道：“義兄，此次出征事關國運興衰，勝了，可威懾各方諸侯，敗了，則各方諸侯趁勢而起，到時候必定是戰火連天啊！”

封野粗獷的臉上罕見的露出了嚴肅的神色，道：“皇上放心，此次出征，不是敵死，便是我亡！”話語之間藏著一股子決絕的味道，配著身上厚重的鎧甲，更是顯出一種彪悍的氣勢。

洛豪知他是個粗人，也不與他多言語，眼光一轉，放在了旁邊一個身穿白色繡花袍子的女子，那女子相貌普通，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出塵氣質，見洛豪眼光轉來，心知洛豪要問什麼，連忙開口答道：“皇上放心，苦香定當儘心竭力為封元帥出謀劃策。”

洛豪微微點頭，：“嗯，朕不讓你帶兵，自有朕的道理。等你們這次出征歸來，便在這天羅城周圍選塊封地吧。”他特意把“們”字咬得極重。

封野和苦香偷偷對望一眼，都紅了臉，低著頭不說話。

一會兒，有太監端了酒上來，封野飲了三杯，對洛豪道聲“珍重”便出發了。與他並排而行的是他的苦香。

城牆上，洛豪看著遠去的軍隊，目光複雜，喃喃的道：“珍重？朕是否能珍重，決定權可全在你手裡啊.”他知道，這是他洛豪人生中的一場豪賭，他壓上了身家性命，壓上了無限江山，隻為賭一把看看，是他與他之間的兄弟情重，還是這無限江山重。

二

逶迤行軍月餘。

這一日，封野與苦香同城一騎，她靠在他懷裡，他給他指點沿途那些美麗的野花，她不語，平凡的臉上綻開的是幸福的花兒。

忽地，封野的聲音有些低沉，摟在她腰上的手也不禁緊了緊：“苦香，等這次戰事結束，咱們就在封地上一起終老，好嗎？”

苦香的笑容猛然凝固，良久，才低低地應了聲。他是不懂她的，他是個粗人，隻知一味愛她，卻不知他究竟需要什麼。

夜，很涼，夜空很美。

封野坐在草地上，抬頭望著天上的星星，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旁邊，苦香與他一同坐著，修長的的手指無意識的撥弄著小草，眉頭皺得有些發緊。

“野。”苦香打破了這沉悶的氣氛。

“恩？”封野回過神來，道：“什麼事？”

“現在把將領們召集起來吧，我和他們研究一下明天的作戰部署。”

“嗯，是該安排一下了，明天便要看是交戰了。”說著，封野起身，他知道自己是個粗人，對平時的這些計謀是一竅不通，手下的將領多少有些不滿，現在有苦香為他出謀劃策，他自是極為高興的。想著想著，不覺把白天的不快拋到一邊去了。

中軍大帳，燈火通明。十幾個中年將領圍著地圖，吵吵嚷嚷地腰彆人按自己的計劃行事，苦香在旁邊皺了眉，不說話。待得他們吵夠了，她開口道：“眾位，還是聽聽我的計劃吧。”接著，她便指著地圖侃侃而談，纖纖玉手一伸一劃間，幻出一道道迷蒙的光澤，三下兩下便把叛軍儘數圈進了她的圈子。聽得眾將頻頻點頭，隨後便各自領了任務，回自己帳中休息了。

隻有封野，瞪大了一雙眼睛，有些著急地看著她，她輕笑一聲，把手放在了他腰上，偎在他懷裡，聲音柔和，溫暖：“你以後就彆上戰場了，我放心不下，再說了，你現在已經是元帥了，掌管衛國三分之二的軍隊，哪能讓你輕易涉險。”說完，還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上陣殺敵本是他的最愛，可他一低頭，看見那雙盛滿愛意的眸子，竟不由軟了下來，悶悶地應了聲。

三

戰事進行了月餘，期間，軍中的一切事務都是苦香代為處理的，按照她的計策吧叛軍一步一步逼到了這座孤城，眾位將領對苦香也是極為佩服。封野知道，自己是做不了這些的，而苦香卻是一個心思靈巧，八麵玲瓏的女孩。且他相信她，因為他愛她，她也愛他。

正在這時，有個小兵悄悄告訴封野說，苦香姑娘私下結交了不少將領，怕是想要架空元帥的權力，他微微一笑，拍了一下那個小兵的肩膀，鼓勵了兩句，讓他走了。

封野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早在京城時，就有人這麼說了。隻是，他不怕，因為他說過，把所有將領團結起來，才能發揮最大的戰鬥力，才能做到令到即行。他信她，隻因她為他浴血過。

記得初見時，他正在酒館喝酒，一曲終了，她下來挨桌討要賞錢，“大爺，賞個錢吧。”聲音柔柔的，輕輕的，像極了風中的柳絮。他抬頭，心情有些煩悶，一擺手，讓她走開。她紅了臉，低下頭走開了。待得討完賞錢。便轉身上台，放下了簾子。

“錚.錚.錚”三聲動人心魄的琴音後，便是一曲空靈飄渺的曲子，和著她美妙的聲音，就像一碗夏天裡的酸梅湯，順心極了，整個酒館的人聽得極為舒服。封野聽得也是極為舒暢，心裡莫名的順暢了很多。

他不待一曲終了，上前撕下簾子，道：“以後你便在我府上給我彈琴吧。”說著，不顧她滿臉的愕然和眾人的怒視，霸道地把她拉到了酒館門口。

門外是十幾個大漢，持了棍棒，道：“朋友，把苦香放下吧，她可是我們老板的搖錢樹。”封野心裡本就不舒坦，再被這一阻攔，心中頓生怒氣，一股無形的戰意與氣勢從他身上從他身上升騰而起。他也不言語，一隻手摟了苦香，一步一步逼近了那些大漢。

封野進一步，那些大漢就退一步，待得封野走到街心時，猛然一聲尖銳的破空聲響起，他下意識的偏了身子，摟她的手不由有些鬆動，便見她一個轉身，隨後一股巨大的衝擊力使得他向前踉蹌了幾步，沒有預想中的疼痛，隻是覺得背後有熱熱的液體流淌。封野回頭，卻見苦香伏在自己的背上，一枝箭插在她的手臂上。她見他回頭，勉強微笑一下，正待開口說話，卻支持不住疼得暈過去了。

封野還有些糊塗，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她緣何為他擋箭？旋即便反應過來，背起了苦香，撞開幾個還在發愣的漢子，拚命朝皇宮跑去。

從此，他決定，他要和她形影不離一輩子，不管她出於什麼目的，她，都是一個值得他愛的人。她說她熟讀兵書，精通謀略，他為她謀了一個軍師的職位，她說她喜歡軍營，他就帶她去校場看士兵操練，看她和那些將領們打成一片。他是那麼的喜歡她，她說，那一日替他擋箭是因為一見鐘情，他也信了。

四

這一日，封野無聊的坐在帥帳，苦香坐在帥案後，一頁一頁的翻閱著公文。

“報.”傳令兵的聲音拖得老長，封野急切地站起，她放下公文，麵色有些陰沉的踱到他身旁。

“報告元帥，前方進攻再度失利，三千將士全部陣亡。”

他一聽，不禁紅了眼，正待舉步往出衝，一雙纖細的手卻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她知道他這一出去，危險極大，這座城下已經葬送了兩萬將士的生命。她不能讓他出去冒險。

他回頭，卻見一雙充滿乞求的眼睛，出塵如她是第一次在他麵前流露出如此眼神。

他有些哽咽，一狠心，道：“我死了，就把我葬在軍營中吧。”說完，一低頭衝出了帥帳。

廝殺，慘烈的廝殺。他親自帶出來的五千虎狼之師，剩下不足百人，鮮血染紅了護城河，屍體在城牆上鋪了一層又一層，他的大戟已經卷了刃，頓了尖。終於一個鬥大的“封”字旗插上了城頭，旗下是他浴血的魁梧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