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深刻懷疑,這小孩是來折損他……(1 / 2)

春日相見 北傾 4551 字 7個月前

第六章

了致生回來了。

他是和同車的領隊一起回來的。

領隊作為當地土著,對沙漠地形無比熟悉,在發現沙塵暴來襲時,他及時帶領車隊進行躲避,第一時間避免了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

南啻遺址地處荒漠腹地,除基地以外,沿途僅設立了零星的補給站。這幾年,因路況穩定,補給站大多荒廢,隻剩殘垣斷壁。

他們運氣不錯。

車隊遭遇沙塵暴時,剛好經過一個廢棄不久的加油站,離基地僅剩最後的十五公裡。

“可是車裡沒有備用油了,要不然領隊也不會想著帶我們去加油站碰碰運氣。”了致生斜倚在床頭,指尖夾著一根不知誰遞來的煙,煙氣嫋嫋,他半晌才想起吸上一口。

有人唏噓:“幸好中途去加油站了,不然這荒郊野地的,連個藏身的地方都找不到。”這要是和沙塵暴正麵遭遇,幾人不是困死在車裡,就是被這風沙就地掩埋,連屍骨都找不出一塊來。

了致生笑了笑,輕彈了一記煙灰:“但沒有汽油,我們也差點回不來了。”

在度過最危險的第一晚後,領隊分配物資,等待沙塵暴過境。

沙塵暴中心的颶風一旦減弱,真正的危險除了糧水緊缺,便是極端的日夜溫差。

起初,眾人還在安心等待救援。可在與外界徹底失聯兩天後,無儘的恐慌終於在食物耗儘的威脅下徹底爆發。

在斷水斷糧的生存危機麵前,了致生和領隊在第三天一早,帶上僅存的物資,出發尋找基地,尋求救援。

沙塵暴不僅讓可見度十分受限,大量的沙塵掩埋了路標,讓兩人徹底失去了對方向的掌控。

好在指南針並未失靈,兩人行走緩慢,走上一段路便及時自糾,根據地圖確定方位,以防偏離方向,徹底迷失在沙漠之中。

就這樣,短短的十五公裡,兩人走了近兩天,才終於找回基地。

又一截煙灰掉落在地,了了瞥見有零星的火沫子在地上翻騰了兩圈,最終湮沒於沙塵之中。

這幾日,即使門窗緊閉,沙塵暴帶來的大量沙塵仍是無孔不入。不一會兒,就在地麵上積下淺淺一層。

她出神的這片刻,有人發覺了致生的疲憊,提出了告辭。

烏泱泱的一屋子人,頃刻間就散得乾乾淨淨。

慶嫂出門前,又留了留,叮囑來送她出門的了了:“我就在隔壁,你有事就來喊我。”

了了乖巧點頭,連聲道謝。

慶嫂摸了摸她的腦袋,話卻是對著了致生說的:“這孩子,很是惦記你。”

那支煙已經燃至煙嘴,了致生被火星燙了手,微微分神。他鬆手將僅剩一截的煙頭碾熄在床邊的煙灰缸上,再抬眼時,目光泛著笑意,低聲道:“我也是想著了了,才能堅持到回來的。”

這句話,這像火焰一般,燒得了了心口滾燙。

滾燙著滾燙著,一直滾燙到她半夜都沒能睡著。

她翻身坐起,趴在上鋪床沿,垂著腦袋往下看:“爸,你睡了嗎?”

了致生白天睡多了,這會正在閉目養神,他聞聲睜眼,入目就是一個披頭散發的腦袋倒垂著直勾勾地盯著他。

他嚇了一跳,捂著心口,連聲嘀咕:“本來是沒睡的,看到你,差點長眠不醒了。”

他坐起來,把床邊的壁燈打開。燈光印在白色的水泥牆上,擴散成一圈一圈的彩色光暈。

他從枕邊的煙盒中抽出一根煙,拿在指間把玩:“事情剛發生的時候,有沒有很害怕?”

突如其來的沙塵暴,遮天蔽日。他失聯的消息傳到她耳中,又久久盼不到他歸來,他光是想著這些情況,便覺得內心焦灼。

了了趴累了,躺回床上。她抱住被子,翻身看著牆上的燈光:“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

了致生對這個回答倍感意外:“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回來?”

昨晚露宿野外時,他坐在背風口,冷到骨頭都在發顫。四肢更是麻木到無法動彈,酸痛得像是生鏽的零件,任何一個小小的打擊都會使他的身體瀕臨崩潰。

他從未如此期待過天亮的到來,不是為了看日出,也不是為了迎接嶄新的一天。而是單純的覺得,隻有天亮了他才能活下去。

隻是這些話,他不會告訴了了。

“我找小師父替你卜了一卦。”說起這件事,了了洋洋得意:“他用六爻替我算的,跟我說你一定會回來。我本來半信半疑,但有希望總比沒有希望強,我就這麼信著信著,然後你真的回來了。”

“小師父?”了致生疑惑了一下:“你說的是裴河宴?”

了了並不知道小師父怎麼稱呼,她比劃著,形容道:“就是上午和我一起的那個小師父。”

了致生更疑惑了:“他什麼時候會算卦了?”

不過了致生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他想到了一個更應該重視的問題:“你上午乾嘛去了,為什麼會在浮屠王塔?”

了了整個僵住。

她的直覺告訴她,如果實話實說,她今晚可能省不了要麵壁思過外加一張千字檢討。

就在她絞儘腦汁試圖轉移話題時,外麵忽然車聲喧沸,一束束車燈透過模糊朦朧的玻璃窗照入室內。

了了一愣。

了致生也轉頭看向了窗外。

雖已是後半夜,但還沒睡的或被驚醒的,大有人在。相鄰的隔壁宿舍傳來了床板翻動的吱呀聲,緊接著,開門聲,躋遝著拖鞋的走動聲接連響起。

就像是熱油鍋裡突然濺入了冷水,整個基地都沸騰了起來。

——救援車隊來了,路通了!大家都有救了!

——

了致生被救援隊請去了解情況後,隻留下了了獨自待在宿舍。

下鋪床頭的壁燈還開著,屋內燈光暖融融的,剛剛好籠住了她心裡唯一不安的那一角。

她赤腳爬下床,踩著凳子趴在書桌上,拔掉了玻璃窗上的插栓。沙漠風沙太大,屋內的窗子總如擺設一般,從不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