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儘,夜空又回歸了以往的平靜,隻有零星的煙花不時的竄出來,炸響在這略顯清冷的夜裡,這是除夕的夜,不這是新年的晨,空蕩蕩的廳堂,有下人還在繼續收拾著一片狼藉,哪裡還有剛剛人聲鼎沸的痕跡?翔鸞倚在柱子上,莫名的剛剛的情景就在眼前回放,那迷蒙的眼是如此這般的魅惑,剛剛的衝動的餘韻似乎還沒有散去。真的喜歡上了嗎,真的嗎。翔鸞失笑,無不自嘲的想,最近自己怎麼老是想這種問題?不過是一時的衝動罷了,誰還沒有過啊。莫名的煩躁,他一腳踹開腳邊散落的一個果子,果子飛出彈在牆上,一聲悶響,卻在此時的寂靜中顯得如此的突兀,所有的人都停下來看著自家七少爺發什麼瘋?一道道目光飄過來仿佛要在翔鸞的身上燒出個洞來。翔鸞默默的轉身離開,屋外是漆黑的夜,遠處的湖麵上有粼粼水光在舞動,寒風裡有悠遠的簫錚和鳴,有兩個身影在湖心的亭子裡隱現,似乎一個坐著,一個立在她的身邊,曲子悠揚而纏綿,至死方休般的纏綿。翔鸞聽得出神,真好,能找到生命裡的那個人真好。
七天之後,翔鸞悠然的踏進棲鳳閣,嘴角彎出一個魅惑的弧度,他說
“蘭歌,後天就要掛牌了,你準備一下哦。”蘭歌撥弄的琵琶頓時走了調,她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翔鸞,仿若受驚的兔子。翔鸞不自覺的想伸出手去摸摸她的頭跟她說不怕不怕,有我呢。但是他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瑟縮了一下,落在蘭歌身邊的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沉默……在蘭歌開口的前一秒翔鸞轉身離開了。
這是值得紀念的一天嗎,是一個開始還是一個結束?蘭歌不知道,但是翔鸞唯一知道的是這一天之後蘭歌就再也不是他一個人的蘭歌,她將被形形色色的人簇擁,寵愛,不再是那個瑟縮在自己懷裡的小不點,翔鸞至今也不能忘記,他總是時不時的想起那時的蘭歌,不可遏製的想起,不可遏製的心疼。這一天的前半段是亂糟糟的,從起床的那一刻起她就被人團團的簇擁著,梳洗打扮……直到天邊的夕陽燃起熊熊的烈焰。那是一身如霞光般燦爛的紅,腰上束上明黃的腰帶臉上是梅影化了三個時辰的妝,高高的發髻,宛如出嫁的新娘。端莊而不失青春年少,雍容而略帶青澀,讓人見之傾心,舉手投足之間哪裡還有曾經的那個莽撞的孩子的影子,此時的她不輸任何的名門閨秀。但是人們不知道的是她為習武開筋之時撕裂筋骨一般的疼痛,她都沒有發出一聲□□,縱使咬破櫻唇血滴下來,淚水不受控製的滑落,她都沒有□□過。練習琵琶十指染血,背誦典籍徹夜不眠,與自己對弈忘記了時間,書畫之時墨染雪衣而不覺。沒有人可以不付出就收獲,所以急速成長的背後是彆人不知的加倍的痛苦。這些翔鸞都是知道的,但他卻從來沒有親眼看過,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敢,他怕一個心軟就沒有辦法讓她繼續下去。
蘭歌立在二樓正廳的門後麵,薄薄的門阻隔不了門外一樓的人聲鼎沸,她不可抑製的輕輕顫抖,隻要推開麵前的這扇門,她人生的另一頁就將揭開,她的第一個客人會是誰,是個翔鸞般的翩翩佳公子還是一個不懂風月的粗人,隻是徒慕美人?手上捧著翎羽華飾的繡球,今晚能搶到它的人就是那個神秘的客人。
翔鸞悄悄的握緊蘭歌冰涼的手,笑得溫暖而舒適,他把蘭歌的手放到嘴邊喝著溫暖的氣,輕輕的搓著。在她的耳邊輕聲的說,
“等一下如果是一個左眼眉骨上有疤的人搶到了繡球,獨處的時候你就捏這個,不出半個時辰他必定昏睡,到時候你輕敲三下桌子就可以了。”蘭歌原本就緊張,現在更是驚訝的看著翔鸞,翔鸞卻依舊微微的笑著,他說
“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怕,我會一直在門外,沒人敢動你,放心。”他輕輕的擁住蘭歌雙手環過她的纖腰,為她束上一條透明的絲線,前麵係著一個珍珠大小的碧色珠子,翔鸞拉著她的手覆上這珠子,輕聲的說就是這個。然後翔鸞鬆開她,微笑著,就像是每一個黃昏裡都可以看見的那個七爺。
蘭歌轉身不再看翔鸞,深吸一口氣,緩緩的吐出,閉上眼睛驀地睜開,她向前一步推開那扇門,折頁的聲音似乎都被放大掩蓋住所有的喧囂,她站在二樓的欄杆邊對著天井下的人群微笑,人群頓時炸開了,聽不清他們喊得到底是什麼,但是她依舊微笑著,一切其實並沒有那麼的困難。她優雅的舉起手上的繡球,人群再一次炸開,開始蠢蠢欲動。
一個抬手,繡球已經飛了出去,那個繡球在空中劃出一個弧線,還沒有落到一樓的位置隻見一個壯漢騰空而起直奔繡球而去,電光火石之間一個清秀的書生也躍了上去,隻聽見人群裡有人高呼
“慕容家的!”她聽見身後的翔鸞低語,
“他怎麼也來了?”
兩人纏鬥了起來,隻見那書生倒懸於屋頂,嘴裡銜著繡球,眼睛微彎似是嘲笑落在二樓扶欄上的壯漢,那壯漢哪裡肯罷休,腳下一蹬頓時撲了上去,那書生見勢腳下一鬆,直落下來飛身向蘭歌而來,蘭歌大驚直直的向後退去,腳下踩到拖地的裙擺,向後倒去,跌進門裡,卻倒進了翔鸞的懷裡。身後那壯漢搶的早不是那書生手上的繡球,直奔書生而去,一掌劈來,直奔書生,那書生暗叫不好,沒有看見門裡的翔鸞。心下暗想這一掌若是躲了開來,定要傷到身後的蘭歌,若是不躲那掌自己定是吃不消的,但這一掌已經落下沒有太多的思考時間,隻見那書生倉促運功提起一口真氣,與之對掌,被震得落在了二樓的扶欄裡,微微一笑拱手示意認輸。他沒有說話是因為一口血直逼出口,被他生生的吞下。那壯漢不屑的拱一拱手,轉身向門口走去,邊走邊道,
“美人,爺來了。”
蘭歌聞聲頓時瑟縮一下,翔鸞抱緊她,在耳邊道
“不怕,有我呢。”
當壯漢推門而入的瞬間,他看見的是站著微微笑著的蘭歌,她櫻唇微啟道
“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