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的天空,流雲飄移,時有成群的大雁南飛,便又到了落木蕭蕭的日子。一枚枯黃的葉子悠揚地從枝頭凋謝,靜謐地落向樹根……
寬綽的庭院裡,一個少女纖細的手指撫摸著斑駁的樹乾,烏黑的眼眸溫和地在樹乾上尋覓著痕跡。三十六個劃痕,代表已經過去三十六個月了,那麼也就是整整三年了。
他就要回來了吧!
“槿兒——”
少女霍然轉頭,明眸閃動,白嫩如雪的臉上頓時綻放出如花盛開般的笑容。院門處,他束發高冠,風度萬千,儀表非凡,眉宇中依然是當年那寵溺的眸光。
“哥哥!”少女笑靨如海棠,提著翠綠的裙擺,飛奔一樣地跑向男子,一頭撲進男子的懷中,聲音也跟著激動起來了:“哥哥,槿兒好想哥哥啊。”
男子年逾十九,三年前高中榜眼,官拜六品,赴邊城湧泉為府尹,時任三年。今年,他已滿了任期,回京述職。他才能卓越,又生得相貌堂堂,因而深受當今皇帝喜愛,此次回京,定有一番封賞,並有意讓他留京為官。
“藍槿!”
少女一時沉浸與男子相見的喜悅中,這時才見母親在旁,忙離開男子的懷中,喚道:“娘!”
婦人麵容祥和,笑道:“你這孩子,一見到謙兒就忘了形,都三年了,還這麼愛粘著你哥。”
藍槿俏皮地笑了笑,說:“娘!哥哥才不會嫌我呢,是吧,哥!”
“槿兒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麼調皮。”藍謙撫摸著她的頭,眼神中滿是寵愛。
“誰說我沒變,”藍槿撅了撅嘴,仰頭說道:“哥哥就沒覺得槿兒變了好多嗎?”
藍謙目光柔和地望著她,說:“讓我好好看清楚。”他上下打量著她,又說:“是長高了,還有……”
“還有呢?”藍槿目光熠熠地望他。
藍謙故意頓了頓,說:“還有出落地更漂亮了。”
藍槿頓時笑得如冬日裡的陽光般溫暖,“我就說我長得漂亮嘛,娘還說不是,娘你聽,哥哥都誇我好看呢!”
婦人無奈地笑了笑,輕戳她的腦袋,道:“哪有姑娘像你這樣自誇的?”
“這不是自誇,這是事實!”藍槿又望向藍謙,道:“哥哥從邊城回來,有沒有給槿兒帶禮物?”
“禮物?”藍謙眉頭一皺,甚是驚訝地望著她。
藍槿的臉頓時陰雲乍現,垂下了腦袋,嘟噥道:“我就知道哥哥會忘記的。”
藍謙見她失望的小模樣,輕笑出聲,從懷中掏了一物,湊到她的麵前,道:“三年前答應你,會給你帶禮物回來的,你才肯放我走,傻丫頭,哥哥怎麼會忘記呢?”
藍槿的臉上烏雲散去,再現陽光,甜甜地說道:“哥哥真好!”她接過禮物,那是一條精致的銀白色手鏈,鑲嵌著藍色的寶石,佩戴在她如雪的腕上,更是美到了極致。
“好漂亮啊,謝謝哥哥。”藍槿的眸光始終落在手鏈上,留戀不已。
“謙兒,這條手鏈倒是彆致,不是一般的攤販上能買到的,你……”婦人卻反倒有些擔憂之色,她也曾見過名貴之物,但這條手鏈卻是世上罕有,可謂價值不菲,但已他的俸祿,實難取得,因而,她不免擔心此物的由來。
“娘放心,這是我一個朋友相贈的。”藍謙識人如微,忙解釋。
婦人這才寬心,道:“好了,你們兄妹相聚,就好好說會兒話吧,你爹就快回來了,一會兒吃飯時,我讓人來叫你們。”
藍槿一蹦一跳地走向院中的秋千架,熟路地坐上去,然後召喚跟隨而來的藍謙,笑說:“哥哥,幫我推一下。”
藍謙暖洋洋的俊臉上掛著一彎笑容,慢步走至她的身後,為她蕩起了秋千。他始終微笑著俯視這個闊彆三年的妹妹,不料三年之後,她已然是一個美人了,是啊,算起來,她也已經有十五歲了。
“哥哥,高一些,再高一些。”藍槿不時朗聲大笑,如銀鈴般清脆的聲音回蕩在院中,這應該是這個世上最美妙的聲音了吧。
藍謙重重地推了一把,那秋千仿佛要蕩到了天上,但轉瞬又降臨人間。她的衣袂飄飄,如瀑布般的青絲都仿佛愉悅地舞動著,襯著她嬌小可愛的臉龐,仿佛有了迷人的魔力。
立時,藍謙癡癡地愣了神。
“哥哥!哥哥!”藍槿見他一動不動,連連叫喚了幾聲。
藍謙回過神,見秋千漸漸平穩下來,便又想去推,不料被藍槿攔住了。藍槿揚著頭,疑問道:“哥哥怎麼了?”
“沒什麼,”藍謙輕而一笑,道:“我這次回來,見到你這麼大一個美人兒,才一時恍了神。”
藍槿從秋千架上下來,嘟了嘟嘴,說:“哥哥儘說好話哄我,哥哥一定是有心事才會走神的。”
“你又知道?”藍謙打趣地看著她,不曉得她腦袋裡又有什麼精靈古怪的想法。
藍槿神叨叨地望著他,煞有其事地圍著他走了一圈,微揚下巴,忽地,眸光一亮,戲說道:“哥哥一定是有了意中人了,方才就是在想她,對不對?”
藍謙深邃的眼眸沉了沉,見她楚楚揣摩的樣子,笑道:“如果你猜對了,那麼槿兒會接受嗎?”
藍槿背過身去,垂首,低聲地咕噥:“哥哥喜歡便好了,問槿兒做什麼呢?是哥哥的娘子,又不是槿兒的!”
“槿兒,生氣了?”藍謙小心翼翼地問道。
藍槿暗自沉了口氣,轉身麵對他,道:“不是生氣,是傷心!”
“哦,這麼嚴重?”藍謙被她唬了一跳,挑起她低垂的下頜。頓時,她再也忍不住了,竟脆生生地笑了起來,說:“我跟哥哥鬨著玩兒呢,隻是哥哥你好沒意思啊,有了意中人卻不告訴槿兒,槿兒自然是要傷心的。”
藍謙原本沉寂的臉龐也頓時笑開了,稍時,他才正色說道:“槿兒,我若有意中人,一定第一個告訴你,待會兒可不許在爹娘麵前胡說呀。”
藍槿調皮地望著他,試探地問道:“哥哥,怕了?”
藍謙有種不祥的預感:“怕!當然怕!”
藍槿靈動的眸子一轉,踮著腳尖,湊到他耳邊,說:“哥哥想要我不說,那就玩我們小時候經常玩的……”
“騎大馬?”藍謙就料到了,她不會這般容易放過他的。
“哥哥好聰明啊!”藍槿不忘誇獎他幾句,說罷,她便想往他身上竄。
藍謙一下便躲開了,說:“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一會兒被爹娘看見,又要責怪你了。”
“有什麼關係,不過是說幾句,哥哥怕什麼。”藍槿追到他跟前,誰料藍謙又躲開了,兩人隔著院中的大樹,竟追逐起來,放聲肆意地大笑……
……
“小姐!小姐!”婢女藍玉闖進院中,見正在嬉鬨的二人,不由垂下頭,說:“公子,老爺回府了,夫人讓公子和小姐過去呢。”
藍氏兄妹相互望了一眼,整了整染了風塵的衣衫,一同前往正廳。
藍謙走在前麵,藍槿故意走慢了幾步,悄聲地問身邊跟隨的藍玉:“有什麼事嗎?”
藍玉搖了搖頭,說:“不大清楚,但好像跟公子有關。”
藍槿聽此,便加緊了腳步,跟上藍謙,穿過蜿蜒的廊廡,到了正廳。藍府的主人是當朝吏部尚書藍輔祥,現年四十有二了,也是飽學之士,也曾堪稱鴻儒,雖然年歲已高,但仍舊是朝中的股肱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