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大人!”藍謙恭敬地行禮,一舉一動溫文儒雅,徹底一改剛才放浪形骸的模樣。
“爹爹!”藍槿依舊天真爛漫,站到藍輔祥的身旁。
“謙兒,坐吧。”藍夫人和藹地說道。
“是!”
藍輔祥的目光掃了眼四周,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大人!”
藍輔祥待眾人走後,才慢悠悠地問道:“謙兒,去麵聖了嗎?”
“是的,父親。”
“皇上可有說什麼?”藍輔祥似乎是想從兒子身上打聽到什麼,但麵上卻悠閒自得地啜了口茶水。
“不過是尋常的問話,父親指的是什麼?”藍謙遠離京城三年,而現在的弘昌帝是一年前才登基的,因而他並不熟悉這位新帝。
藍輔祥的目光緩緩,卻十分的睿智,或許是多年在朝中為官,因此練就了這種慢條斯理,卻又沉穩機智的性情。反倒是一旁的藍槿,有些站不住了,雙手親昵地搭在藍輔祥的肩上,輕輕地搖晃,說:“爹,到底什麼事情,快說呀,彆賣關子了,讓人好生著急。”
見藍槿焦灼的模樣,藍輔祥布滿溝壑的麵容竟然也笑了,道:“好,我說,槿兒不要搖了。”
“快說!”藍槿眼巴巴地望著他,等待著他接下去的話。
藍輔祥稍頓了頓,說:“鎮國公範弼的小女兒今年十六了,與謙兒剛好差了三歲,今早散朝之後,皇太後把我叫了去,聽她的意思,要將此女許配給謙兒。”
“啊唷!”藍槿一聽這話,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不想撞上了椅腳。
“槿兒?”眾人都望向了她。
藍槿紅了紅臉,一聲不吭地垂頭站著。藍夫人倒是說道:“夫君,我們與這個鎮國公素來不曾來往,太後怎麼會忽然想到我家謙兒呢?”
藍輔祥眼眸一斂,道:“謙兒在外三年,確有些功績傳入宮中,皇太後也是垂惜謙兒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才會有了這個想法。”
藍夫人點了點頭,道:“這是喜事啊,謙兒也不小了,是時候成婚了,隻是不知道這位範小姐脾性如何?”
“人是不會錯的……”藍輔祥幽幽地說了句。
“爹見過嗎?說的跟真的一樣!”藍槿偷偷地小聲抱怨。
藍輔祥側眸望了她一眼,說:“至少比你賢惠多了吧,你這丫頭,是被我們慣壞了,沒個正形。”
藍槿衝他扮了個鬼臉,逗得二老樂嗬嗬的。唯獨藍謙卻沉著臉,問:“父親,這事定下來了嗎?”
“皇太後開了金口,這樁婚就算定下了,不過,皇上登基一年,要在秋季甄選後宮佳麗,你的婚事恐怕要暫且擱一擱,等過了選秀再辦。”藍輔祥提到皇帝,臉上不免有些憂色。
藍夫人聽言,說:“雖這樣說,但我們也該準備起來了,該操持的還要趕緊辦了,不要到時一急,失了禮數,畢竟是皇太後賜婚,馬虎不得。”
“夫人所說極是,我也正有此意。”藍輔祥頷首應著,略想了想,眼光掠過沉寂的藍謙,又說:“謙兒,跟我到書房來。”
“是,父親。”藍謙起身,跟隨其後,經過藍槿時,他略微停頓了一下。藍槿嬌笑地往他身旁湊了湊,說:“恭喜哥哥呀!”
藍謙眸子幽沉,勉強地笑了笑,提步緊跟父親去了書房。藍槿望著他離去的身影,感喟地歎氣:“唉,我也想嫁人了!”
藍夫人愣了愣:“槿兒,你說什麼?”
“我說我想嫁人了!”藍槿倒是毫不避忌地說。
“你這傻丫頭!”藍夫人隻當是童言無忌,說:“你放心,往後啊,爹娘定給說一處好人家,讓我們的傻槿兒一直這麼無憂無慮的,好不好?”
藍槿點了點頭,臉上依舊掛著那抹讓人心頭一暖的微笑。她總是這樣,陽光般模樣,就算有陰霾,也絕不會在她臉上留下痕跡。
“可是,再也不會有比他更好的人了!”藍槿聲若蚊蠅地歎說。
……
書房內,藍輔祥負手站立,麵對著牆上掛著一副字畫,白淨的紙上隻有鐵畫銀鉤的一個字——‘忠’!
藍謙也站著,懷揣著他的心思,但他隻字不說,陪著父親靜靜地站了半盞茶的時間。身處廟堂,許多時候正是要處在這種無聲的環境裡,而這種無聲卻比有聲更為可怕。
“父親!”
藍輔祥回過頭,瞧了眼兒子,說道:“謙兒,你如何看待這樁婚事?”
“聽父親的話,難道這婚事不簡單?”藍謙雖不知現在宮中的時局,但從父親憂慮的眼神中,他能略知一二。
“謙兒,你三年不在京城,也難怪不了解其中的奧秘,你可知鎮國公是何許人?”藍輔祥有意引導他去揭開這樁婚事背後隱藏的政治目的。
藍謙想了想,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是當今太後的表兄。”
藍輔祥笑了笑,道:“你隻知其一!範弼的確是皇太後的表親,他更是手握五萬精兵,京畿兵權皆歸他所有,這才是關鍵!”他頓了頓,又說:“當今皇帝性格怪僻,喜怒不定,甚至殘暴無度,朝臣皆是敢怒不敢言。皇太後欲另立新君,這是昭然若揭的,無奈皇上尚無子嗣,因而即使廢黜皇上,皇太後一時也沒有一個適當的新君人選,所以才僵持成了現在的局麵。”
“父親!”藍謙謹慎地問道:“這可是公然的反叛?那父親……”
“你且聽我說,”藍輔祥麵不改色,道:“但我認為,皇上並不簡單,他雖然暴戾無常,但有意培植自己的勢力。我掌管吏部,深知官場出仕的人,雖然現在朝中重臣大多是太後一支,但皇上卻培養了不少外放的官員,這些官員品級不高,甚至是默默無聞,但絕非無才無德,一旦皇上啟用這些人,那麼,一場天翻地覆之後,會有怎樣一番景象,實在很難想象。”
“如此說來,太後是想拉攏父親?”
“謙兒,太後想拉攏的不止是我,還有你!”藍輔祥沉聲,說:“唯今,我隻求明哲保身,獨善其身。隻是謙兒,你回京之後,必定是要走一條坎坷的道路,眼下的婚事,我知道你不滿意,但也隻能勉為其難。”
書房內,低沉的歎息,書房外,藍槿貓著腰,已經將他們的談話儘數偷聽了去。不遠處,藍玉皺著眉頭朝她招手,藍槿知道有人過來了,連忙躡聲地離開。
“小姐,你臉色好難看啊!”藍玉自小被藍府收養,跟隨藍槿,雖說是個婢女,卻衣食無憂,她也由衷地感激藍府。
“玉兒,你幫我一個忙!”藍槿神情堅定,仿佛在心裡已經有了一個主意,不容動搖。
“小姐要玉兒做什麼?”
藍槿望向書房的方向,抿了抿嘴,說道:“你快去幫我打聽關於皇上選妃所有的事情。”
“選妃?”藍玉疑惑地看她,問:“小姐你想……”
“是,我想!”藍槿從沒有比這一刻更加堅定的時候了。
“可是萬一老爺知道了……”
“爹爹會同意的!”藍槿催促著藍玉,內心已定,如果她進了宮,她就可以幫助哥哥。
其實,她內心深處還有一個更大的理由,她要離開這個家,因為一個她深藏在心的秘密。
她摸了摸藍謙送給她的手鏈,臉上綻放著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