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非白並未瞧他,也還在觀望,但閒散搖晃掌心的韁繩,寥寥回複:“其實也不算是老家,我本非阜城之人,乃他地出身,家逢大難,得貴縣貴人相助,輾轉來貴縣投靠,有了讀書起複的機會,後來家裡大好,讀書亦有了建樹,既回了舊地.....但依著往日記憶,你們這新開了好些家青樓啊。”
江沉白本在仔細聽其言語,想著其此前提及的貴人,應該還在縣裡,但沒想到非本家,也不知其本家是何地,又是如何能養出這樣的人才......聽到後麵,他一時沒周轉過來腦子,怔鬆瞧著驢上的人。
“春玉樓,在哪?”
於是,問了這話而沒得到回應的人偏頭瞧他,卻是失笑。
“江差役,我就是想知道此前與陳生有過往來的春玉是何來頭,可沒那齷齪心思。”
“你這般瞧我,可是自己心中先畫了月亮才盼入夜?”
江沉白微哂,暗惱這讀書人心眼多,嘴上冷淡指了路,“您是懷疑趙林兩人跟那春玉也有掰扯.....”
倒是他顧著案子完事,忘記了這個環節,若是要誆了陳生,那春玉絕對不乾淨。
“不曉得,好奇而已,日後也是你們審問的事。”
“就怕衙門裡那些人,不會再給這個機會,能無耽擱結案已是幸事。”
江沉白趁此提及衙門幾人,說起他們的難纏,讓羅非白萬萬小心。
“我小心無用,一介酸腐讀書人,還能打得過你們這些官差?還得是江差役護著我。”
“.....那....也是自然....”江沉白想起自己跟張叔私下為了護著阿寶一些,商量之下也算把人家拖下水,若是真把人連累了,也是罪過。
“既如此,就先幫我把行囊拿著。”
羅非白似早不耐背著行囊,直接拿下扔給了江沉白,後者接住,指間摸到裡麵的衣物跟類似文牒之類的物件,好像還有什麼掌心大小的令章,且又聞到淺淡的香氣,也不甚在意,直接甩手背負在肩頭。
沒走幾步,卻聽到這羅工說了兩句。
“這就完了?”
“能請我吃好吃的不,最好是你們衙門人都熟悉的吃食。”
嗯?
江沉白似懂非懂,問:“紅糖糍粑?”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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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門裡。
捕頭張翼之與師爺柳甕兩人低聲說著什麼,對那記錄在案的黎村案子不甚在意,隻說著新縣令的事。
柳甕用那城裡某些員外以比拚寫字榜首為名光明正大贈送的上等羊角梳梳理著微翹的胡須,眼角夾密的紋路似在彰顯愉悅,但張翼之是乾練的性格,跟柳甕那謀而後動的性子有所偏差,兩人在有些事上有些衝突,但事關一致的利益,倒是能互補助益。
“人一直沒回,也不知出事了沒。”
“翼之你這脾氣,太急了些,出沒出事,都與你我無甚關係啊。”
“但是.....一旦此事敗露,恐怕你我....”
柳甕嘴角含笑,放下羊角梳,摸著打理好的胡子歎氣,“咱們說的可是江沉白他們外出查案的事,就那一介婦人生死之死,怎麼就連累你我了?這阜城多大的地方,多少的人,你我若是得為每一個案子負責,那豈不是得累死。”
張翼之皺眉,這才瞧見前門匆匆跑來外麵衙差放入的小廝。
難怪這老狐狸打斷他,且換了口風。
明明他說的是前頭那件事......那縣令應該死了吧,但好歹傳訊回來。
柳甕給岔開了,因為有人來了。
來者自是張翼之安排在縣裡的耳目,也不知道聽到了什麼消息,這麼興匆匆來,仿佛能有賞銀似的急切。
“說事。”張翼之不耐煩這些卑賤之人話多牢騷。
好在這小廝愛錢但膽小,不敢多話,登時一句言語道了明白。
“小的剛剛在那賣油餅,正瞧見對麵賣糍粑的那破攤子來了幾個人,可不就是那江沉白跟張仵作,他們可是跟您不對付的,小的立即精神了,豎耳去聽,你瞧怎麼著,他們帶著一個小白臉,那小白臉竟問:“按你所說,你們衙門裡的捕頭跟師爺豈不是一丘之貉,狼狽為奸,雞犬相聞....小的可嚇死了,還以為他們說相聲來著,但分明是真的,那江沉白可還有被戳破的震驚,都想去捂住那小白臉的破嘴,還有啥來著,對了,那小白臉最後還說什麼那狗籠門前無糞坑。”
砰!
桌案被一圈重擊。
張翼之怒而起身,柳甕也麵無表情放下了羊角梳。
“回來了啊,去迎一迎吧,我這老狗....”
柳甕起身,那小廝都快趴伏在地了。
他可曉得這老鬼多歹毒。
那江沉白一夥人今日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