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逢渠還在癡癡望著言如許,突覺眼前一陣刺眼白光,繼而他便頭痛欲裂。
迷蒙之間,他聽到各種嘈雜聲音。
“東宮側妃言氏,當街參拜罪臣陸逢渠,蔑視皇威,行跡瘋迷,即日起打入冷宮!”
“父皇,鐵原戰敗一事仍有疑竇,不一定是逢渠之過。”
“太子你要記住,天下並非皇家之天下,朝堂也並非你我父子之朝堂,很多決斷,已是最好的決斷。”
……
陸逢渠倒在棺材上,失去意識之前,他輕輕抬了眼皮。
彈指之間,言如許起身倒走,棺槨落地,人群四散,天地倒懸。
虛空之中傳來一道威嚴女聲:“長纓將軍命數未儘,無常,回來吧……”
陸逢渠頭昏腦漲,兩個眼皮再也無力支撐,像是被漿糊粘在了一起,他掙紮良久,終不得法。
很久很久之後,他終於醒了過來。
然而他看一看周圍,卻令他大惑不解。
羅漢床,平頭案,仙鶴屏風,雕花窗欞,室內幽蘭,滿園紅梅……
這是……
陸逢渠從榻上起身,低頭看身上衣服,是一身白緞裡衣,乾淨得很,不是戰袍,也沒有血跡。
他又抬起自己的雙手,哪還有什麼刀口劍傷,甚至連多年練武磨出的繭子都嫩了許多。
陸逢渠狐疑,他走出內室,來到廊下,紅梅點點,地上和樹梢都有積雪,離開了內室的炭盆,寒意像是生了三頭六臂,朝他身體各處伸過來。
不一會兒,一個少年來到他身邊:“爺,今天去侯府嗎?那邊都來人好幾趟了。”
長安……
陸逢渠蹙眉,他當然認得眼前的少年,這是他的侍從沈長安,可是……可是長安不是已經死在四年前了嗎……
他怎麼會在這裡,又為什麼這麼年輕……
“現在是什麼時候。”陸逢渠開口問。
“巳時一刻。”長安回答。
“不是時辰,是年歲。”
“晏安十年冰月初九。”
晏安十年!!!
他重生回到十年前了?!!!
陸逢渠瞳孔閃爍,震驚不已……
所以,他昏迷之前看到的混亂景象不是夢境,時間……是真的倒流了……
“爺?”長安見陸逢渠遲遲不作聲,隻呆呆立著,有些擔心。
陸逢渠被長安喚回了魂嗎,他穩了穩心神,沉聲道:“備馬,回侯府。”
長安有些疑惑地看了陸逢渠一眼,之前老侯爺想要見小侯爺,小侯爺從來是不理的。回瑾城這八年裡,小侯爺回侯府的日子兩隻手數得過來,都是老侯爺屈尊來這彆院裡見兒子的。小侯爺這回怎麼這麼配合?
“是。”雖然心有疑慮,但長安還是去備馬了。
長安一走,陸逢渠也回房更衣。
在他記憶裡,晏安十年冬天,他那便宜老爹想要見他,是因為兩樁事。
第一樁,是老爹給他謀了份玄機台的差事。
玄機台是大昭的軍機情報處,也就是這份差事,一步步將他送上了保家衛國的戰場,給他帶來榮耀,也給他帶來罪責。
前世鐵原戰敗,疑點重重,實在讓他難平,既然他重生了,鐵原七城,他一定收回來。
至於第二樁……
晏安三年,他十六歲,已過舞象之年,老爹想讓他參加年節之後的上元宮宴,借著這個機會,可以結識京中的年輕男女,多些朋友,也能相看相看京中女子,為將來的婚事做打算。
前世他對這次宮宴不屑一顧,是老侯爺給了他一頓家法,他才勉強去的。
可今生,他得去這宮宴。
因為就是在這次宮宴上,他收到了言如許的雙雁玉佩。
陸逢渠心中思忖,言如許身上,確實有很多毛病,然則那一片孤勇的真心,實在難得。
那些小毛病,等他們在一起了,他這做夫君的,有的是時間調/教她,但這真心,他萬萬不能再錯過了。
打定了主意,陸逢渠的嘴角彎了彎。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他倒要試一試,這美人關究竟有什麼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