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寬和地搖搖頭,繼而換了個更為開懷的語氣:“聽太子說,你在宮宴上解了魯班鎖?”
言如許看魏騁一眼,魏騁也正看她,眼神極平和,但也極真摯。
“啊……”言如許囁喏答道:“嗯,對。小時候娘親喜歡同我一起玩這些東西,所以便會些。”
“除了魯班鎖,還會什麼?”
言如許想了想,如實答道:“七巧板、華容道、打馬棋、九連環,都玩過。”
“會打雀牌(注1)嗎?”
言如許不知道賢妃娘娘是何意圖,聲音有些虛浮:“會的。但是母親過世後,臣女便沒有玩過了,技藝恐怕極為生疏……”
“無妨。”章賢妃開口,命人端了雀牌上來:“秋厘,一同玩兩遭吧。”
秋女官躬身行禮,卻之不恭,加入了章賢妃、太子魏騁和言如許所在的牌桌。
言如許一邊碼著雀牌,一邊覺得恍惚,這桌子上的四個人,怎麼就能湊起來打了雀牌呢……
年齡差距之大,身份之懸殊,而且雀牌這種粗俗玩意兒,出現在飛鴻殿這等宮城重地,真的合理嗎……
玲瓏骰子應聲落,四人逐一拿牌。
“娘娘,今日籌碼為何?”秋女官問。
“輸了的人,要答應贏了的人三件事。”
言如許心裡難免咯噔,她若輸了,要應三件事,秋女官的忙她勉力一番說不定還能幫一幫,但賢妃娘娘和太子……他倆的事她配插手嗎?
說明白了規則,賢妃娘娘最終道:“牌局如戰場,戰場無尊卑,爾等可明白?”
魏騁笑了笑:“兒臣省得。”
秋女官也笑:“奴婢明白。”
言如許心道,你們這是要逼死我……嘴上卻說:“臣女遵旨。”
雀牌雖是民間流傳甚廣的通俗遊戲,可若想打得好,要精籌算,記四方牌麵,並不容易。
言如許固然有在內宅裡求生的本事,但跟眼前這三位相比,城府實在是淺薄,這回的雀牌打得可以說極慘烈。
到了最後,甚至老天爺都覺得她於此道是個庸才,連最後一點氣運都不舍得給她。
她打南風魏騁都能和牌……正經人誰和南風啊……
魏騁在一旁,餘光看著言如許在牌局上的表現,從局促、到掙紮、到滿頭大汗算不過牌、再到最後破罐子破摔看破紅塵,忍俊不禁。
一個多時辰,幾輪遊戲下來,言如許疲憊不堪,仿佛走了八百裡山路……
秋女官清點著牌麵,贏得最多的是太子。
魏騁今日沒怎麼說話,直到此時才道:“言姑娘可願賭服輸?”
言如許歎一口氣:“臣女單憑太子吩咐。”
魏騁:“第一樁事。”
言如許心中驀地一緊,她沒想到魏騁真的會開口要她履約,即便履約,她也沒想到會在此時當下。
魏騁:“這也是母妃的意思。言姑娘可願意到宮中官學讀書?”
!!!
言如許徹底呆住了。
宮中官學名為琅園,太子三師、翰林院大儒皆在其中授課。
因著前朝大衡出過兩位女相,到了大昭,先帝和當今陛下便有意為女子開設學堂。雖說這個想法在民間遇到了許多阻力,但朝中卻有不少有識高官響應。
琅園便是最好的例子,皇親國戚、朝中勳貴的兒女都在那裡受教,而且是終身受教。即便之後兒郎入仕,女子嫁人,隻要得空,便可以隨時再入琅園。
當年賢妃娘娘和李長霓便是在琅園做皇子伴讀。
而且從琅園出來的士子也都有不錯的前程,男兒登科者極多,女子迫於社會規訓,則更為現實,在婚事一道會容易許多,是各個世家大族爭搶的香餑餑。
這是份極大的殊榮,霎時間砸到言如許頭上,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比起驚喜,她更多的是疑問,為什麼……為什麼她能得到這樣珍貴的機會……
正當她這樣問著自己,賢妃娘娘似看穿她一般,回答了她的問題。
“你那小娘心術不正,這些年恐怕從沒有讓你精進學識。但是阿許,女子應無才,是天地間最大的謊言。那是居心叵測之人,想要折斷女子臂膀而編出的說辭。你今年十八歲,年少時光已沒有幾年可以蹉跎。宮宴一事,我便知你是個有天賦也有主見的孩子,莫等閒啊,該要步上正軌了。”
言如許抬頭看向章賢妃。
她的目光灼灼,章賢妃也是。
“阿許,你本不是京城傳聞中那般樣子。答應本宮,站起來,成為你母親,甚至……超越你母親。”
注1:
雀牌:麻將初代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