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聽濤彆苑,陸逢渠依舊枯坐在中廳裡。
長安站在廳外廊下,他抬頭看一眼月亮,歎一口氣,踏入廳裡。
沈長安:“小侯爺,子時了,言姑娘……不會來了。”
陸逢渠微微垂了垂眼瞼,額前碎發和纖長的睫毛遮住瞳仁,看不清當中悲喜。
片刻過後,他起身,麵容依舊沉靜,經過長安時,陸逢渠頓了頓,開口道:“長安,去查一查,言姑娘近來性情上可與往時有何不同,家中可經曆過什麼變故。”
“是。”長安應道。
……
次日琅園,言如許本已準備好說辭應付陸逢渠,但陸逢渠沒來,魏騁也沒來,康王和瑞王也沒來。
學堂上議論紛紛,這幾位琅園“要員”紛紛缺席,是否是前朝出了什麼事。
言如許倒是鬆了一口氣,陸逢渠和魏騁不在,她自在許多。
今日的課程也很有意思,講的是墨家的一些機巧玩意兒。
言如許自小就對這些東西感興趣,聽得分外認真。
一節課下去,她記了滿滿一打筆記,還畫了許多圖。
待老師走了,夏淩霄便走過來,隨手翻著言如許的墨寶:“喲,你記這麼多,是要做木匠還是鐵匠?”
言如許懶懶抬了抬眼皮,破罐子破摔:“我還沒有最終決定,怎麼,你有什麼建議嗎?”
夏淩霄停了這話,大笑出聲:“你還真要做工匠啊,言如許你有沒有出息,你爹雖然職級不高,但你好歹也是官眷出身,工匠這樣的下等身份,你竟也想做。”
“淩霄!”顧長隨喝止了夏淩霄,又對言如許說道:“言姑娘,淩霄就是這樣的,嘴上不饒人,心地是好的,你莫要同他計較。”
言如許點頭:“那是自然,狗咬人也就罷了,人還能咬狗不成?”
夏淩霄聽了這話當即目眥欲裂:“你說誰是狗?你再說一遍!”
若不是顧長隨攔著,夏淩霄怕是真的要啃言如許一口。
女眷們此時正湊在一起閒談,看到這一幕,紛紛搖頭,夏淩霄固然是個紈絝,言如許也實在沒什麼教養,兩人針尖對麥芒,半斤對八兩。
此時梁惜玉湊到慕容媞身邊,笑道:“慕容姐姐,我聽家父說,崇陽侯府給你下聘了?”
此言一出,慕容媞當即成為眾人焦點,劉語凝看向慕容媞,眼裡有震驚,有豔羨,也有嫉妒。
慕容媞笑著搖頭,看似有些無奈:“惜玉妹妹消息倒是靈通。”
這是承認了。
這時就連少年們也都看向了慕容媞,紛紛露出歎惋之色。
男兒們心中儘是哀嚎:慕容媞,這等仙女一般的人物,怎麼這麼快就要嫁人了呢?哎呀,既然她這麼急著嫁人,那為什麼不能嫁給本公子呢?
誰知慕容媞緊接著就歎了氣,麵似為難:“我還沒想好。”
話音落下,眾人的心思又紛繁複雜起來。
女眷們十分羨慕慕容媞,一是陸逢渠確實好容色,二是雖說大昭開化,但女兒家嫁人仍與男子娶親不同,還是多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說了算的很少。
慕容媞能說這句“還沒想好”,則是因為她的品貌實在是拔尖。越拔尖的女子,對自己姻緣的話語權越大,除非天子點名指婚,其他都可以商量。還有就是大理寺卿慕容大人威名在外,又極疼這個二女兒,京中人人皆知,尋常人家怠慢不得。
女眷們既豔羨慕容媞的才華,又眼饞她有那般為她撐腰的父母。
少年們的心思則全然不同,都巴不得慕容媞看不上陸逢渠,這樣一來他們自己就還有機會。
鴻臚寺卿的兒子竇望山說道:“是啊,畢竟關乎女兒家一生,慕容小姐還是應該好生思量。逢渠確實生得好看,但男子隻有皮囊是不夠的。他母親……哎……算了算了……不說了,逢渠也不容易。”
言如許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聽到這她冷笑一聲,真是好濃的一杯茶。
在竇望山的言語引誘下,議論聲多了起來。
“是啊,陸逢渠這樣的身世,怎能配得上慕容小姐。”
“我聽說他回京之前,都是跟著他娘在青樓。”
“可不,都說三歲看老,在那種醃臢地方長大,如今再怎麼道貌岸然,骨子裡也還是那些脂粉媚氣,同咱們這種世家子還是不一樣。”
言如夢在言如許身邊,氣得攥緊了拳頭:“他們就是看小侯爺不在這兒,才這麼肆無忌憚。”
然而言如夢也隻敢小聲斥責他們兩句,倒是一向狗嘴巴連著狗腦子的夏淩霄站出來,說了一句:“你們說話也太難聽了吧……人家陸小侯爺又沒得罪你們……”
“夏兄你在軍中長大,心思單純。”竇望山歎氣道:“青樓裡的女子,肮臟得很,你不知……哎呀!誰?!”
竇望山的腦袋突然飛過來一個煮熟的雞蛋,正砸到他額頭,他額前當即紅了一塊。
他轉頭望向始作俑者,之間言如許趕緊手足無措起來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餓了,自己帶了個雞蛋,沒想到手滑了雞蛋飛出去正好砸到你,竇公子你沒事吧……”
竇望山捂著腦袋:“你故意的吧。”
“哪能啊?”言如許還是一臉歉意:“我跟你無冤無仇的。”
“算了算了。不跟你計較。”竇望山又轉過頭去看著夏淩霄:“這青樓啊,臟死……”
“啊對了。”言如許故作天真:“竇公子,我方才聽你說,青樓肮臟?”
言如許這話讓眾人都傻了眼,雖說剛才討論的是青樓的事,但女眷們都是不開口的,生怕這兩個字辱了自己的聲音,玷汙了自己的性情,可言如許卻堂而皇之將這個問題問出了口。
她真是……不知羞恥。
竇望山看言如許的眼睛浮上一層鄙夷:“沒錯,怎麼,言姑娘對青樓很感興趣?”
竇望山問完,許多世家公子嘴角泛起輕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