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攤牌(1 / 2)

言如許做足了心理準備,朝正廳走著。

在通往正廳的廊道上,她遠遠便瞧見正廳院子裡燈火通明,隱隱有哭聲。

她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烈,眼神越來越黯……

離正廳越近,哭聲越響,除此之外,還有打板子的聲音。

言如許猜到了些什麼,加快了腳步。

踏入京兆尹府正廳拱門,她便看到言靈施和孫玲因端坐在廊下的太師椅上,林叔站在一側躬身行禮,言如夢哭哭啼啼跪在地上。

清風和驚鵲被綁著趴在長凳上,臀和大腿血肉模糊,旁邊躺著一個毛團子,瀕臨乾涸的粘稠血跡把它的白毛染成了暗紅色,早就沒了氣息。

兩寸寬的厚木板還在一下一下狠拍著清風和驚鵲,他們兩人已經暈了過去,發不出什麼聲音,隻周圍跪著的丫頭們因為恐懼嗚咽著。

言如許目眥欲裂。

“住手!”言如許吼道。

指揮打板子的人是孫玲因院子裡的趙管事,他此時十分猙獰地笑著,似乎從暴虐之中獲得了某種快意。

言如許的吼聲太大,打板子的幾個下人都頓了頓,隨即停了手。

言靈施麵露譏諷,看著猩紅著眼的言如許:“散學之後還在外頭冶遊,為父還以為言大小姐不回來了呢。”

言如許顫著手,探了探清風和驚鵲的鼻息,隨即微微鬆一口氣,人還活著。

東院其他人戰戰兢兢跪在旁邊,看著清風和驚鵲受刑,言如許對當中一個年紀大些的下人道:“蔣叔,你們將清風和驚鵲帶回去,找郎中過來。”

“阿許啊,你愈發放肆了。”言靈施的語氣隱忍,但已經有了隱隱的狠絕:“為父正懲戒下人,你居然忤逆為父,讓他們先走?”

言如許來此處之前,心中還是很忐忑的,之所以忐忑,是因為即便她不願意承認,她仍對言靈施有所期待,期待哪怕隻是表麵功夫,他也會維係他們父女之間最後一點虛偽的溫情。

可當看到院落中這番煉獄場景,她便知道,是她天真了。

人無所期待,便無所求,無所求了,便無所畏。

言如許想,這十數年來,她和言靈施各自懷揣著怨恨與猜疑,在這京兆尹府的深宅裡,活得各有各的壓抑和小心,他們父女終究需要撕開偽裝,坦誠相見一回。

隻是她沒想到,這一天竟來得這樣快。

東院的下人見老爺動怒了,紛紛不敢動彈。

言如許望向他們:“不回東院?難道是想死在這裡嗎?”

下人們瞬間被言如許點醒,是啊,他們留在這裡是不會有活路的。

方才被言如許點名的蔣傑率先反應過來,趕緊口頭領命:“是,大小姐,老奴這就將他們帶回去。”

“誰敢?!”孫玲因見狀猛然起身:“老爺沒點頭,誰敢走?!”

言如許瞥了孫玲因一眼,並不將她放在眼裡,隻冷笑著看向言靈施:“父親其實想罰的隻有我,何必拿下人們出氣。父親是讀書人,應當知道窮寇不可迫的道理。人走到死路上,什麼事都能做出來。父親是京畿重地的父母官,若下人們為了活命趁夜在府中生亂,鬨出動靜甚至是人命來,您的官職還保不保得住,父親好生思量。”

言靈施聽了這話,眯著眼站起來,緩步朝言如許走過來,麵上露出儘是殺意的笑:“你威脅我?”

“女兒不敢,女兒隻是對您曉之以理。父親為官多年,女兒所言是不是事實,您心中十分清楚。”

就在這片刻裡,言靈施的表情變換了好幾輪,驚訝、憤怒、玩味、釋然……到了最後,他竟然笑了。

東院的下人們瞅準了這個間隙,抬著傷者三三兩兩撤了下去。

言靈施走到言如許跟前,父女兩個已經許久不曾離得這樣近過了,他輕聲問道:“裝不下去了?”

言如許歎了口氣,也輕聲答:“是啊,女兒本以為能裝一輩子的。畢竟女兒曾真心對父親有過孺慕之情。”

聽了這句話,言靈施不可察覺地有了一瞬怔然,但是很快,他的神色又恢複了一貫的涼薄。

“言如許,你可知錯?”言靈施的音量洪亮如初,不再是父女間的私話。

言如許俯身行了一禮:“女兒愚鈍,不知。”

“學堂之上,汙蔑朝廷命官狎妓,此等大錯,若是上達天聽,是要為禍家門的。你竟說,你不知錯?”

言如許心中冷笑,這個罪名,叩得還真是大。

“這樁事情,太子殿下已有公論,竇公子失言在先,已被殿下責罰。”言如許答道。

言靈施:“確然如此。太子殿下罰了竇公子的言語失當,竇公子有錯即罰,知錯能改,那你呢?若你此番混賬言論,為父不施以家法處置,讓朝中同僚如何看我?讓太子殿下乃至陛下如何看我這一貫剛正的京兆尹?言如許,為父再問一遍,你可知錯?”

言如許一顆心涼透,還未等說什麼,言如夢就跪著爬到言靈施跟前,抱住言靈施的大腿:“爹爹,不是這樣的,那日的確是竇望……竇公子太過分了,姐姐也是被逼急了。琅園的同窗們都看著呢,您若是不信,魯國公家的顧世子、兵部尚書家的夏公子都可以作證的!”

“夢兒!”孫玲因最知道言靈施的脾氣,見女兒犯了傻氣,趕忙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