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攤牌(2 / 2)

言靈施一腳將言如夢踹開:“到了這時,依舊是非不分,還要攀扯其他高官家的兒子,為父這些年便是這麼教你的嗎?!”

言如夢從未被父親這般責罵過,不由十分委屈,眼淚如豆,落個不停。

言如許歎了口氣,將言如夢扶起來。

隨後她自己便跪下了:“父親要罰便罰,何必找這些牽強的理由?”

“好!很好!”言靈施的麵容裡透露出陰鷙,他伸手,林管家遲遲未動,趙管事則趕緊取了鞭子遞到了言靈施手上。

言靈施:“你不服,為父今日便打到你心服口服。”

言如許害怕鞭子。

鞭子打人很疼,而且,落到皮肉上的聲響很大,炸得人耳朵和肝膽都疼。

年關之前挨的那一鞭子,讓她足足躺了半個月,至今背上都有一道紅痕。

今日,怕不是一道鞭子就能了事。

言如許挺直了脊梁,咬緊了牙關,雙手也攥緊了裙擺,可即便如此,鞭子落下來的時候,,還是打散了她一直撐著的一口氣。

她疼得肩頸顫抖,冷汗涔涔。

一鞭、兩鞭、三鞭、四鞭……

鞭子一道道落到言如許的背上,哪怕她再如何硬撐,她原本昂揚的脊背也變得佝僂。

鮮血順著鞭子落下的軌跡滲了出來,染紅衣裳。

言如許麵色蒼白,唇無血色,前額和鬢邊的發絲因為冷汗,有的打成了捋,有的貼在臉上。

第七道鞭子落下,言如許再也承受不住,胸口吐出一口殘碎的濁氣,濁氣之後,是溢出嘴角的血。

言如夢原本一邊哭一邊捂著耳朵瑟縮在一旁,可見言如許被打吐了血,再也忍不住。她橫身擋在了言如許跟前:“爹爹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姐姐會死的,我……啊!”

“夢兒!”孫姨娘一聲驚呼。

言如夢擋得突然,言靈施沒來得及徹底收回力道,鞭子落到言如夢頭上,打散了她的發髻,在她左側的下頜上留下一道殷紅痕跡。

正當此時,一個小廝著急忙慌跑過來:“老爺不好了!不好了!走水了!有神齋走水了!好大的火!”

言靈施聽此消息,暗叫不好,京兆尹府的許多公文、一部分要緊的卷宗、還有他多年的藏書都在有神齋裡。

而且有神齋院子裡種了許多柏樹,火勢一大,極易蔓延,若這些東西真的付之一炬,他才是真的要沒了仕途。

管家林叔反應迅疾,他震聲喊道:“來人呐,速速大水救火!快!要快!”

小廝們立時跑起來,言靈施也著急去有神齋看看火勢。

他經過已經因為疼痛匍匐在地上的言如許,見她臉上露出的放鬆神情,猛然明白了什麼。

他折回來,掐著言如許的脖子,迫使她抬頭看著自己:“你做的?”

言如許氣若遊絲:“父親……說什麼,女兒……不明白。”

言靈施額頭的青筋因憤怒而暴起,他此時已不需要言如許承認什麼:“言如許,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言如許聽聞此言,露出了一個極淡的笑容,語氣卻輕鬆:“您不會的。”

“言如許,你是不是覺得,要了你這條命太過惹眼,所以為父不敢。你未免太小看為父了。為父想要殺你,多得是方法。一日三餐,五穀雜糧,人隻要活著,哪有不生病的。對外就說你抱病不能出府,過一段時間,便說你急症病故。賢妃娘娘確實對你頗為照顧,但真的要在我這京兆尹和你一個黃毛丫頭之中做選擇,為了朝堂安穩,為了聖心平和,你猜她會怎麼選?當年你娘享那般盛名,還不是無聲無息地死了?你又算什麼東西?誰又會真的在乎呢?”

聽聞言靈施提及李長霓,言如許的笑意更甚,笑著笑著,眼角就流出了淚:“父親,您不會殺我的。”

言如許依舊重複著這句話,依舊是不容置喙的從容。

她這樣的姿態讓言靈施想起李長霓,不由更加煩躁:“為何?你為何這般篤定?!”

言如許的淚水漸漸從臉頰蒸發,她頂著脖子上的窒息感看著言靈施:“因為你不敢。”

“什麼?”言靈施蹙眉。

“父親,你不敢的。你害怕,這些年你一直都被這種害怕折磨著,不是嗎?”

“胡言亂語!為父有何所怕?!”

言如許的身子極為虛弱,可眼睛卻閃著灼灼的光:“你害怕李長霓;你害怕哪怕你活上千百年,也鬥不過已經死了的李長霓;你害怕旁人還記得她,記得她癡愛於你,記得她錯付一生,記得她遇到你之前,是冠絕大昭的奇女子;你害怕陛下、章賢妃、隴西李氏、朝臣客卿、江湖大儒……你害怕他們記得她的好,從而永遠凝視、永不原諒將她拖入泥淖永絕人寰的你……父親,你好好想想,這些年你活得痛快嗎?而李長霓,又真的死了嗎?”

言靈施聞言,掐著言如許頸子的手掌霎時手緊,言如許瞬間便因疼痛和憋悶張開了雙唇,痛苦而用力地喘息著。

片刻過後,言靈施頹然鬆開了手,他的麵容有了些許痛楚之色,但很快又浮上病態的笑容:“阿許,你說得對,人有千百種活法,有時未必比死了痛快。於為父確實如此,但於你又何嘗不是?你我父女,餘生還長,你就在我手上,如今日這般殘喘掙紮吧。”

言靈施走了,言如許終於受不住,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