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展走後,康王睿王各自黑著臉甩著袖子離開了,謝君策也對太子行禮告退。
言如許被誠王一嚇唬,直到現在都沒緩過來。
陸逢渠見她一副蔫了吧唧的樣子,不禁笑道:“現在知道害怕了?剛才不是很敢說?”
言如許心有餘悸搖了搖頭:“不瞞你說,我腦子相當聰明,就是有時候管不住嘴。所以腦子和嘴隻控製一個是不行的,得雙管齊下。”
陸逢渠嘴角的弧度更甚,魏騁則在旁邊安慰言如許:“小叔這人很溫柔很和善的,隻是少有女子敢這般同他率直說話,他有些不習慣罷了。他不會往心裡去的,你莫害怕。”
言如許眼皮直跳,溫柔……和善……魏騁你認真的嗎……
言如許努力回想上輩子的誠王是是什麼樣子。
她同他前世毫無交集,都是從傳聞中聽說這位一人之下的王爺。
坊間對他的評價無非就是:位高權重、長得好看、文韜武略、一把年紀不納王妃究其原因很可能是不行……
誰能想到一朝接觸,他這麼難對付。
言如許在心裡暗暗對自己說,日後一定要離這位王爺遠一點,引火燒身啊引火燒身。
言如許心中編排著魏展,殊不知英才殿裡她也正被人議論著。
言如許自打來了琅園,毫無爭議地成為了“焦點”。
身為女子,非要修習騎射和馭車;手繪江山圖,獻策出使鐵原;就連竇家的滅門大案,起因都是竇望山和言如許發生了口角;再到今天,被誠王點名去偏殿議事……
學堂裡的學子們難免對她生了些想法,隻是兒郎和閨秀們的心思不一樣。
兒郎們頭腦簡單,想得無非兩點,第一是言如許這般標新立異大概是想引起他們注意,勾得他們喜歡;其二便是言如許這人不吉利。
你看竇望山前腳要同她成婚,後腳就被哢嚓了,不隻自己哢嚓,是全家都哢嚓了。固然他們父子是犯了罪,但男人嘛,好色很正常,京中這些子弟長到懂事成人的年紀,誰沒玩過幾個女人?歸根究底,還是言如許命硬、不祥。
言如許固然容貌不醜,甚至很是耐看,但閨秀裡比她貌美柔順的、知書達理的多了去了,這種疑似克夫之女實在沒必要招惹。
女眷們想的第一樁事,倒是和兒郎們一樣,覺得言如許事事出頭,是在為自己日後高嫁鋪路,可後麵的,她們便想得多了。
女子與女子之間,最為淺薄也最為複雜的情感都有同一個名字——嫉妒。
當嫉妒星火燎原,便會將稍顯平凡的女子們聚集在一起,她們如初綻的火焰,急切地燃燒著,找尋著彼此,也找尋著一切可燃的物質,希望能聚成熊熊烈火,燒死那個點燃她們的人,讓她們回歸平靜,也如初善良。
女兒們現在聚集在慕容媞身邊,在言如許之前,慕容媞才是眾星捧月中的月,所以她們遊弋到她的周圍,希望她成為烈火的焰心。
劉語凝狀似無意:“之前沒發現,言如許的膽子還真是挺大的,不像咱們,縱然讀過些書,也到底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會賣弄才華,議論朝廷上的事。”
梁惜玉也附和:“是啊,言家這兩個女兒都是有些心計的,先前言如夢給咱們端茶倒水,裝得一派弱柳扶風,如今言如許又劍走偏鋒,事事都要搶風頭。”
慕容媞卻歎了一口氣:“也不能怪她。她父親隻是京兆尹,而且多年未得升遷,出了鴻臚……竇何這樁事,兩家議過親,未來幾年恐怕也再難往上走了。言如許想為自己打算,也沒什麼錯。”
言如許和陸逢渠魏騁一道回來,便聽到一群人這般背後說她。
陸逢渠和魏騁的臉色都不好看,想上前製止,皆被言如許攔下。她懶懶倚在英才殿門口的牆上,想聽她們怎麼說。
如今她們輪番發言差不多了,言如許才想要進去,可這時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來,是中書令的女兒紀望舒。
紀望舒平日裡性子內斂,極少同女眷們往來,但其父位高權重,她又身負四海聞名的妙手丹青之才,所以世家子弟大都給她幾分顏麵。
現下午休,紀望舒原本是在看書的,聽到旁人議論言如許,也並沒想多說什麼,可聽到最後,越來越覺得這些話不好聽,看似有禮有節,實則句句帶刺。
待慕容媞說完了,紀望舒合上手中書卷,轉頭看慕容媞:“誠王親自問話,言如許可以不答嗎?同她的婚事有何相乾?”
慕容媞沒想到紀望舒直接對她發難,一時有些愣了:“望舒,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那你是什麼意思?”紀望舒挑眉:“誠王殿下點名言如許之前,是未曾讓你們說話嗎?技不如人就要認,平白扯一些不相乾的事隻會讓你們更難堪罷了。”
“你!”劉語凝被這般戳穿,怒火中燒,卻又想不出反駁的詞。
“望舒,你真的誤會了。”
倒是慕容媞想要解釋,可還未等她說完,言如許便輕咳一聲,和陸逢渠魏騁一道進來了。
慕容媞不知道她們的話被言如許聽去多少,她聽也就聽了,可這些話落到太子和陸逢渠耳朵裡,便是大大的不妥,她便有些失措。
梁惜玉卻不在乎,她隻覺得自己是掌握正義的一方,是真的不屑於言如許為了吸引男子注意頻發奇招,便開口刺了她一句:“言姑娘運籌帷幄,想要咱們大昭的男兒皆拜服於你的才華,也差點讓你成了,一介小小京兆尹之女,竟真的差點成了鴻臚寺卿家的兒媳。竇家出了這檔子事,你想必日夜抓心撓肝,恨得咬牙吧。”
言如許歪歪頭看著梁惜玉:“你腦子讓驢踢了?”
“你說什麼?!”梁惜玉被這樣直接地罵了一句,自然氣不過。
“我居心叵測,費勁心思,就為嫁給竇望山?要你你嫁嗎?”言如許激情反問。
梁惜玉被這問題憋得臉通紅。
眾女眷也回想竇望山的樣子,腦滿腸肥,滿麵流油,好色掛在臉上,確實讓人見了就惡心。
慕容媞又出來勸和:“惜玉,你的話過分了。言姑娘,她們沒有看輕你出身的意思,隻是覺得你在學堂上的有些言論舉止,同我們自幼所受先賢教導不同,故而有些難以接受罷了。”
言如許看著慕容媞,一句話,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到底是大昭第一才女,實在比劉語凝和梁惜玉聰明。
言如許卻來了興致:“先賢是如何教導你們的?”
慕容媞低眉頷首:“為女子者,要讀書尚文,靜心修身,在外為家國增彩,於內能襄助父兄、夫君,能教養兒女成為可用之材。”
慕容媞說的話引得在座男女紛紛點頭,言如許卻徑直走到她對麵,隔著一張書案,坐了下來。
她盯了慕容媞一會兒,平靜道:“慕容媞,天下女子萬萬人,不隻這一種活法。”
慕容媞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