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餘光看著陸逢渠,他今日來,態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溫柔,可見爹爹說得對,不論是因為身份還是因為彆的,他心裡終歸是有她的。
想到這裡,慕容媞的心有了悸動。
兩人已經走出宮門,可陸逢渠一直默然,慕容媞忍不住柔聲問:“小侯爺是想同我說什麼?”
慕容媞猜測,或許他想道歉,或許他想問她接不接受他下的聘。
可下一刻,陸逢渠終於說出了他今日的目的:“慕容姑娘,我今日找你,是想同你說,你能否同令尊商量一下,將崇陽侯府的聘禮……退了。”
慕容媞的心動戛然而止,震驚和屈辱從四肢百骸蔓延開來:“你說什麼?!”
陸逢渠低了低頭。
時至今日,他依舊不欣賞慕容媞的為人,但他重生之後經言如許數番調/教,方知他之前對慕容媞和劉語凝並不尊重,更知道知道今日他的要求十分混賬。
言如許同他說過,下聘是男子對女子極為深重的承諾,他雖算不得君子,但也自詡大丈夫,如今卻要這般毀諾。
他有心將他同慕容媞之間的糾葛斷得體麵一些,於是前陣子特意讓長安找了幾個說書算命的,大肆在京城散布“陸逢渠個性暴虐”、“陸逢渠天煞孤星”這樣的言論。慕容家所在的街道還有慕容夫人常去的酒樓戲台都是重點宣傳地點。
慕容夫人一直不滿他的出身,加之聽了這樣的閒言碎語,想必不會放任女兒嫁給他。
長安問過陸逢渠:“小侯爺,既然您不想成婚,乾脆就上慕容家將聘禮拿回來不就得了?”
陸逢渠卻搖頭:“聘禮若是慕容府退給咱們,坊間不會有什麼閒話,我在世人眼中本就配不上慕容媞。可聘禮若是我拿回來,慕容媞便會遭人閒話,甚至一輩子都帶著這份恥笑,你讓她日後怎麼嫁人?”
長安這才恍然大悟。
可陸逢渠等了許久,他甚至著人扮作菜農去慕容府打聽了一番,慕容夫人確實對他很不滿意,但就是遲遲不見慕容府退聘。
鐵原之事已經進入籌備階段,不能再緩,他不想帶著這份婚約同言如許朝夕相處,所以才來找了慕容媞。
“為什麼?”慕容媞問。
陸逢渠沒有隱瞞:“在下心有所屬,不想負她。”
“好一個不想負她!”慕容媞冷笑:“你若不想負她,為何要給我下聘?!”
慕容媞問得有理有據,陸逢渠總不能說,是遵從前世軌跡,貪圖退聘之後言如許對他的安慰和關心。
他端正抱拳,給慕容媞行了禮:“的確是我混賬,慕容姑娘,請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回。今後你有何所求,隻要律法允許,隻要我能辦到,我定竭儘全力幫你實現,可好?”
“嗬……”慕容媞氣得滿目猩紅:“小侯爺也太拿自己當回事了,天底下還沒有什麼是我慕容媞得不到的。你的聘禮,若我偏就不退呢?”
陸逢渠露了些焦急之色:“慕容姑娘何必如此,你對我也本無情誼不是嗎?”
“確實沒有,但我最討厭旁人搶我的東西。陸逢渠,你就等著八抬大轎接我進門吧。”
陸逢渠無奈,隻好使出殺手鐧:“若慕容姑娘執意如此,在下隻能登門求令尊退聘,若令尊同姑娘一般態度,在下便隻能請陛下調停了。”
“你!”慕容媞眼睛裡又噙了淚,這事兒如果陛下出麵,朝廷上定會人人皆知,她屆時一定會受儘天下人恥笑:“陸逢渠,你欺人太甚!”
陸逢渠赧然道:“對不住……但我已然錯過一次,不能再錯了。”
……
言如許散學後並未回府,她不受控製地一直想起陸逢渠和慕容媞相攜離去的背影。
她帶上她的小馬駒,來到了郊外曠野,自從受傷之後,她已經一個月沒有碰她的小白馬了。現在身子大好,很是技癢。
她踩上馬鐙,躍身而上,馬鞭揚起,小白馬風馳電掣。
微涼舒適的風在她耳邊呼嘯,夾雜著春天特有的青草氣息,很快,言如許的煩惱煙消雲散。
言如許跑了足足十圈,才讓小白馬停下來,她坐在馬背上,讓它馱著她慢慢地走。
她抬頭望著夜空,弦月如勾,星穹萬裡,她的嘴角漫上笑意,真是好風景。
有走了兩圈,言如許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慢走向她。
言如許停下來,卻並沒有下馬,隻低頭看著來人:“你怎麼來了?”
陸逢渠:“我去東院找你,彆枝說你不在,我見馬廄是空的,就猜你是來跑馬了。”
“你又翻我家院子?!”言如許抓住盲點:“你有沒有禮貌?!”
陸逢渠無奈:“這次沒翻,是從正門進的。”
言如許依舊沒好氣:“哦。你找我有事?”
“你考慮好了嗎?”陸逢渠問:“願不願意同我去鐵原?”
言如許看著陸逢渠,陸逢渠也看著她。
這次言如許沒有想太久,隻一會兒便回答道:“願意。”
陸逢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漾起一個從未有過的燦爛笑容。
如果言如許依舊與陸逢渠對視著,那她一定會驚訝於原來他是會開懷而笑的,應該也會對他的俊逸容貌有更深一層理解。
可言如許答完這句“願意”,視線並未在陸逢渠身上停留,而是又望向了星空。
她也笑了,她在心裡暗暗對自己說:“言如許,去吧,去鐵原。為自己,見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