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媞當夜在飯桌上哭哭啼啼跟爹娘說了陸逢渠要退聘的事,慕容夫人心疼女兒,恨不得把桌子拍碎。
“娼妓之子!無恥至極!老爺,都到這般地步了,您還要忍氣吞聲嗎?!我早就讓您去退聘,要是您早聽我的話,咱們家女兒哪裡會受今日之氣?”
慕容鐵的麵色也難看極了,可遲遲沒有表態。
慕容媞看慕容鐵不說話,起身跪到了父親膝下:“爹爹,女兒受此折辱,絕不嫁予陸逢渠。女兒知道爹爹一片苦心皆為家族,然而天下可選的男兒不隻陸逢渠,太子殿下尚未冊妃,誠王殿下也未娶親,還有謝君策、紀流景他們……女兒自信,以女兒之才貌,配得起他們任何一個。求父親憐惜女兒,回了女兒與陸逢渠的婚事吧。若此事真的鬨到陛下跟前,那女兒……那女兒便沒法做人了……”
慕容鐵何嘗不心疼慕容媞,不過她說得對,能跟陸逢渠結親固然是好,但結不成還有太子、誠王他們,媞兒畢竟還小,仍有機會籌謀。
他頓了頓,將慕容媞扶起來:“媞兒胸有誌向,為父欣慰。你說得對,他們陸家算什麼東西,再為太子辦事,也不過一介在野侯爵,咱們慕容家何曾非他不可。明日為父便去同那陸爭鳴說道說道,讓他給咱們個說法。還有,本月初九是賢妃娘娘的生辰宴,媞兒你好好準備,咱們去給賢妃娘娘恭賀生辰。”
慕容媞聞言一怔,之前娘娘的生辰宴,礙於長姐康王妃的身份,顧及皇後娘娘的臉麵,都是父親自己去草草道賀,她是不曾去過的。
可很快她便明白了。
賢妃娘娘雖在後宮獨得聖心,但為人樸素,不喜鋪張。奈何擋不住陛下榮寵之至,故而每年都有生辰宴。可聽父親說過,宴會規模並不大,同皇後娘娘的千秋還是沒法比,隻有深得陛下信任、同太子親厚的皇親和臣子才能參加。
可見父親這是要帶她謀局了。
慕容媞油然而生一股驕傲。放眼京中,初她之外,還有誰能被父兄帶到這般重要而不乏隱秘的場合。她同彆人終究是不一樣的。
她一定要抓住機會,在陛下、太子殿下和賢妃娘娘麵前好好表現自己,給慕容家增光添彩。
慕容媞暗暗下著決心,全然不顧她入局的籌碼,很可能是她的婚事,乃至她的一生。
慕容嫣在一旁聽著家人說話,待父母和姐姐都說完了,她才盈盈開口:“父親,其實逢渠哥哥……”
慕容嫣本想為陸逢渠說句話,那日黃梅園她也在,也聽到了姐姐同今日母親一般,罵了陸逢渠是“娼妓之子”,而且慕容嫣隱隱覺得,陸逢渠讓慕容家退聘,而不是自己將聘禮強要回去,是有些為了姐姐好的。
可她剛一開口,慕容鐵便看著她沉聲道:“嫣兒,你還小,大人的事情你不懂,莫要隨意插嘴。”
慕容嫣一直很怕父親,隻好乖乖閉了嘴:“是,女兒知道了。”
……
言如許這幾天也在為賢妃娘娘的生辰勞碌。
初九娘娘生辰,魏騁是初二才跟她說的娘娘要她進宮用膳,她隻有七天時間籌備禮物。
陸逢渠和魏騁已經好幾天不來書院了,想必除了忙於前朝政事,應該就是在宮裡準備娘娘的生日宴會。
言如許可不敢告假,誠王爺近來盯書院盯得緊,她告假想必就是一告一個不批準,她可不去觸那太歲的黴頭。
於是她隻能每日散學之後,用晚上的時間準備自己的賀禮。
定賀禮的時候她本來很是為難,她手上確實有不少錢財,但賢妃娘娘什麼奇珍異寶沒見過,再說了,她一個京兆尹府的女兒,送出去的東西若太貴重也不合適。
她正愁著呢,餘光瞥見自己房間的書架上有一卷很老的書冊。那是小時候母親帶她看的,講授墨家機巧和坊間遊戲的一本奇書,她的魯班鎖、華容道、雀牌、葉子戲都是在那上頭學的。
記得學雀牌的時候,母親說過,現在用的雀牌都是木頭做的,但其實有種雀牌十分名貴,叫做竹骨雀牌。外側為竹,內側為切割開來打磨方正的牛腿骨,將牌麵刻在牛骨之上,用顏料上色風乾,最後將竹骨兩者以榫卯結構相連,成為一張完整的雀牌。
竹骨雀牌手感絕佳,經過人手摩挲數番,質地會瑩潤如玉,而且對身體也有好處。
言如許福至心靈,竹骨雀牌的製作原理她知道,麻煩是麻煩了點,但應當不難。
於是她讓彆枝鳴蟬去采購了上好的竹料和牛骨,她散學之後便將竹子和牛骨切塊打磨,又親手雕刻牌麵、連接竹塊和牛骨。
經過每天隻睡兩個時辰、連續六天的奮戰,賢妃娘娘生辰當天,竹骨雀牌終於是做好了。
初九當日,書院為賀賢妃娘娘生辰放假一天。言如許上街找西域商販買了一個很是精致的小皮箱,放她的雀牌剛剛好。
正當她要打道回府,收拾一番入宮參加晚宴時,迎麵碰上了出來吃酒的夏淩霄和顧長隨。
夏淩霄遠遠就揮著手跟她打招呼:“言如許!”
言如許人還沒站定,夏淩霄就八卦起來:“聽說了嗎?陸逢渠挨了他老爹好大一頓打,板子都生生打斷了。”
言如許蹙眉:“為什麼啊?還有,你這消息又是哪來的?”
“我爹在軍中是斥候出身,我自然也在此領域有些過人天賦。”夏淩霄一臉神秘莫測,繼而又道:“聽說是慕容府把陸逢渠的聘禮給退了,慕容家給的理由是陸逢渠多次言語遍地慕容媞,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說說這陸逢渠,他也太傲了,那可是我們仙女一般的慕容媞,我這般威猛之人,平日裡跟她說話都很是羞澀,他居然還貶低人家,也太過分了。”
言如許眉頭更緊:“不能吧,我前些天才看見他倆相伴而行相談甚歡。”
“退聘這麼大的事哪能有假,你肯定看錯了。”夏淩霄信誓旦旦。
言如許撇了撇嘴,也不爭辯:“嗨,不用擔心,他倆會和好的,這樁婚事能成。”
“為什麼?你怎麼如此篤定?”夏淩霄先是困惑,然後恍然:“言如許,你不會是他們兩個的鴛鴦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