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風殿頒發詔書,大昭遣使團出使鐵原,大使陸逢渠,副使邊狩,另有隨行官員十數人,言如許的名字亦在其中,為使團錄事,職責所在,記錄使團此行發生的重大事件,歸朝後交由蘭台令,編入大昭史書。
言如許得到這個消息是在琅園,是孟老大人當堂宣布的,千叮萬囑陸逢渠和言如許不要因為出使落下功課,回來他會考較他們二人。
眾人聽到孟老大人這般說,表麵上不動聲色,可孟老大人下課一走,英才殿就炸了鍋。
夏淩霄湊到言如許身邊,一臉不可置信:“言如許你怎麼做到的?”
“什麼怎麼做到的?”
夏淩霄:“我剛剛是聽錯了嗎?陛下許了你職務!!!”
言如許:“嗯,不過陛下不隻許了我職務啊,還許了小侯爺職務呢,而且他職務超大,是使團大使。”
也不怪言如許這樣感歎,任命詔書一出,很多言官出來反對,陸逢渠年僅十七,雖在玄機台曆練,但未作出什麼成績,居然就擔任使團大使之職,實在太過草率。
直到陛下一句:“孤給過你們機會,你們一個個怯戰畏死,既如此,那就不要怪孤重用孤看中的人,莫說十七,就是七歲又何如?”
陛下禦極十年,很少說這樣的氣話,可見這幫文臣說話之難聽。
夏淩霄抬起十指搖了搖:“不不不,那不一樣。小侯爺他爹是崇陽侯,那是陛下拜把子兄弟,而且小侯爺從小就在宮裡長大,咱們都知道,再而且小侯爺八歲就戰九真勇士,此番募集銀錢充盈國庫又獻計獻策,陛下培養他是情理之中。可是你……”
夏淩霄上下打量言如許。
陸逢渠一直在旁邊聽著,此時忍不住刺了夏淩霄一句:“你乾脆把我是關係戶寫成告示貼在城門口吧。”
夏淩霄賠笑:“小侯爺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我是說言如許……”
此時一旁傳來慕容媞冷笑的聲音:“言姑娘能力也不容小覷啊,她於賢妃娘娘生辰宴上毛遂自薦,非要陛下賞她職務的。”
眾人的目光望向慕容媞,這事兒……看來不簡單啊。
言如許慕容媞這樣說,當即就駁了她:“你這話說得,就跟我威脅陛下,陛下就怕了我一樣。你也太蔑視天威了。”
“蔑視天威”四字一出,慕容媞當即有些驚惶,她隻想揭穿言如許在眾人麵前莽撞無害、卻在陛下麵前機關算儘的虛偽麵孔,這句話沒怎麼過腦子,誰知竟被言如許抓住了漏洞,叩了這麼大一頂帽子下來。
“言如許你莫要空口白牙汙蔑旁人!”慕容媞正色道。
言如許歎息搖頭,她一早就暗示過慕容媞了,她無意與她相爭,相反,她有些欣賞慕容媞的才華,可到頭來,她還是被自己的嫉妒困住了。
既如此,言如許也不打算再同她客氣,她隻是碰巧能活兩次,不是飛升了的神仙菩薩,不能渡所有人。
言如許知道她今日若不把話說明白,流言紛紛,肯定越來越離譜,不知會招來何等禍患,隻好解釋道:“賢妃娘娘同我娘親是舊識,昨夜我有幸進宮為娘娘賀生辰。我生來粗鄙,什麼都不會,隻會些雀牌之類的民間遊戲。娘娘照拂我,怕我不自在,便紆尊降貴同我打了幾局,而且許了我一樁贏牌之後的心願。比琴棋書畫我肯定啥都不是,但你們想,雀牌這種東西,娘娘他們這樣的貴人哪裡是我的對手啊,我當然贏啦。所以我就跟陛下和娘娘說了,我要以小官吏的身份跟著去鐵原。”
言如許這番話看似厚顏無恥,其實若當在場,便知她說得滴水不漏,將陛下和娘娘塑造成了“照顧故人遺孤,一諾千金”的偉岸形象,甚至還把陸逢渠想要帶她出使鐵原之事掩了過去,讓這件事所有的爭議都落在了她一人頭上。
魏騁看著她一臉正經忽悠彆人的樣子,忍不住露了笑意;陸逢渠卻生了些心疼,有些癡愣地看著言如許。
旁人的焦點也都在說故事的言如許身上,唯有慕容媞看著陸逢渠和魏騁,恨得紅了眼睛。
夏淩霄聽得入了迷,他爹雖是兵部尚書,但因為是兵魯子出身,一向不喜歡參加文臣的場合,所以這些有大人物的宴會,除非是陛下點名必須到場,他很少有機會參與。
他興致勃勃:“一直聽我母親說賢妃娘娘儀容端淑,才貌雙全,沒想到她還會打雀牌呢,我雀牌也打得不錯,要是我也能陪娘娘打幾局就好了,我要是贏了,就求娘娘讓我從軍。我爹娘非讓我讀書科考,我是那塊料嗎我?”
魏騁聽忍不住啐他:“我母妃是宮中賢妃,不是城隍廟裡讓你許願的神獸。你固然不是讀書的料,但你以為你就是當兵的料了嗎?”
旁人說夏淩霄幾句他尚且敢駁上幾句,可魏騁是太子,夏淩霄隻能努了努嘴,將話咽了回去。
眾人七嘴八舌,陸逢渠起身,對言如許道:“走吧。”
言如許瞪大眼睛:“走去哪裡?”
陸逢渠:“十日後使團出發,早做準備。”
言如許看著周圍注視著他們的眼睛:“乾糧衣物防身的東西我會自己準備好的。而且下午還有課呢。”
拒絕之意溢於言表。
陸逢渠知道言如許不會乖乖聽話:“國事在先。你以為出使他國,身為使團錄事,隻準備這些就行了嗎?”
言如許愣住,陸逢渠走近,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你再不跟我走,我就要拉你的手了。”
“走走走!”言如許如臨大敵:“立馬就走!我需要準備的東西還有很多,小侯爺前方帶路,我立馬就來。”
陸逢渠得意一笑,魏騁看著兩人的背影,難掩酸楚。
兩人出了書院,言如許還沒等罵陸逢渠,陸逢渠便說:“我帶你見一個人,見了他,你自然知道需要準備什麼。”
“嗯。”言如許點頭,但她還有一樁事情不明白:“邊狩大人此次怎會在使團裡,禮部尚書不是不放人嗎?”
“誠王向陛下力薦邊狩擔任鴻臚寺卿,這次出使,算是陛下對他的考核。”
誠王……言如許想起誠王扔給她的令牌,心中難免惴惴。
言如許:“誠……”
陸逢渠:“不過言如許,你為什麼覺得邊狩能擔此任?”
言如許本想問問陸逢渠,與誠王可熟識,他又是怎樣的人。可陸逢渠的問題將言如許的思緒拉了回來,為什麼是邊狩……
她看向陸逢渠,在心裡說道,因為後來將軍戰死,文臣守國,邊狩就是你死之後,守國的文臣。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