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女孩跑到陸逢渠身邊,他還是沒認出她是誰。
女孩將自己淩亂的鬢發理了理,露出臟兮兮的一整張臉,陸逢渠好好看了看,方才認出她來。
隻是……她怎麼會在這?
“莊鳶……”陸逢渠遲疑開口。
莊鳶點頭如搗蒜,眼裡閃著老鄉見老鄉的淚光。
“莊鳶?!”言如許訝然。
她是皇後的侄女,竇挽雲的夫人。竇家父子被梟首之後,她不是被送到護國寺清修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幾人還沒來得及寒暄,包子鋪的夥計們已經追過來了。
莊鳶趕緊扯著陸逢渠的袖子,躲到他身後。
陸逢渠無奈,掏錢付給了夥計們,這才作罷。
街上不是說話的地方,貿然帶個乞丐一樣的姑娘回太守府也不合適,幾人就到了使團大隊所在的悅禧客棧。
使團的人見陸逢渠帶著個臟兮兮的姑娘,雖說不明就裡,但也看得出眉眼高低,當即騰了個房間出來。
幾人坐到一起。
陸逢渠給莊鳶倒了一杯茶:“你怎麼會在這裡?”
莊鳶顯然渴急了,端起茶盞一通豪飲,茶水很快見了底:“不明顯嗎?我逃出來的啊!”
言如許瞧著莊鳶,雖說是皇後母族莊家出來的姑娘,但說話頗為直爽,倒是有些對她的脾氣。
陸逢渠麵無表情:“為什麼逃?還有,為什麼逃來渭州。”
莊鳶喝夠了水,又啃一口搶來的包子:“我就是來找你的。”
“找我?”陸逢渠蹙眉:“我跟你很熟嗎?”
這話彆說莊鳶了,言如許聽了都想踹他。
莊鳶翻了個白眼:“確實不熟,從小到大不過幾麵之緣,不過我就是得找你,因為隻有你能救我。”
陸逢渠的手指摩挲著茶盞:“為什麼?”
“我大伯好好的軍隊不呆,最近總是和我爹娘去護國寺看我,勸我給楚家二爺做平妻。楚家二爺你們知道嗎?四十多歲了,比我爹還年長三歲。日後我嫁了他,他家原本那位太太好不好相處暫且不說,他見了我爹,他倆怎麼稱呼。我爹喊他楚兄,他喊我爹嶽丈?各論各的?像話嗎?”
彆枝忍不住笑了一聲,言如許瞪了她一眼,彆枝低了頭,繼續喝茶。
言如許在心裡梳理著莊鳶話裡的人物關係,她的大伯是執掌北境的大軍師莊棲林,楚家應該指的是另一位大軍師——執掌南疆的楚寒亭他們家,楚二爺應該是楚寒亭的弟弟。
莊家想讓莊鳶嫁過去的意圖,大概還是想要世家聯姻。
莊鳶接著說:“我嫁給竇挽雲的時候就並非自願,是我母親一哭二鬨三上吊,拿我弟弟的仕途將來威脅我,我沒辦法才嫁的。竇挽雲為人□□,畜生不如,跟他做夫妻這一年就夠我惡心半輩子了。好不容易陛下開恩,沒有株連我們這些女眷,我去了護國寺,好日子沒過幾天,又讓我聯姻。合著我們女子就這點用處?豬狗也沒有這麼配種的啊!就可著我一個人薅。檻花籠鶴我是當夠了,所以我就逃出來了。”
逃得對!
言如許在心裡為莊鳶叫好。
陸逢渠對這件事不做評價:“為什麼說隻有我能救你,你又怎麼知道我會救你?”
莊鳶眉眼澄澈:“莊家和楚家聯姻,為的是給康王拉攏勢力。你是太子黨,肯定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啊,當然會救我。”
“噗!”言如許一口茶水噴出來,陸逢渠也忍不住咳了幾聲。
陸逢渠:“你慎言。”
“有什麼好慎言的。”莊鳶一臉不屑:“我就看不明白你們這些男人。明明想要什麼都明晃晃刻在臉上了,還要故作高深,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真沒勁。”
剛才言如許隻覺得莊鳶直率,可聽她說到這裡,她已然十分欣賞她了,可見膽大妄為的人,未必愚鈍。
陸逢渠的態度也端正許多,自打見了莊鳶,他對她的態度一直是質詢,可現下的姿態,竟有了些談判的味道。
他臉上有微末且寒涼的笑意:“是太子黨,就一定會救你嗎?你不怕我殺你?”
“不會的。”莊鳶笑了笑:“殺我好殺,但後續會很麻煩,不好和莊家交代。救我卻不一樣,我自己長嘴,我就說我走投無路,隻有陸小侯爺願意救我,還能幫你樹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義形象,這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