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留 反正是個腦殘+身殘。死不了就成……(1 / 2)

三清殿裡日子清苦,大家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但也都抱著團活到了現在,忽然有個年紀又小又沒本事的,因為上頭娘娘隨意一點就飛黃騰達了,這幫孩子們論誰也要氣惱。

柘城這般不舒服的諷他,倒也合情理。

“大家都是要離開這裡的,到時候說不定還有彆的娘娘把你接過去呢。”嘉樹說道。

柘城冷哼一聲:“我是個頂天立地的爺們,不跟你們似的,隨便趕著個女人就喊娘!宮裡頭那些低等嬪妃,好多估計都不一定比我大多少呢,自己日子都過得不好,還能顧著我們啊。你可是跟了皇後娘娘,做了嫡子哪裡能一樣!”

嘉樹不服的又去頂嘴,卻信誓旦旦道:“我絕不會忘了大家每個人的!”

這倒說的是真心。

三清殿雖然很空曠,但大部分地方都是用來修行,講究的是“清靜無為”、“離境坐忘”,你皇子們的住所被局限在一塊小小的側院內。三清殿內也是不許出現煙火的,要是做飯都要在三清殿外弄好了再送進來。

幾個照顧皇子的宮人是不許做飯的,飯菜必須是由外頭管飯的婆婆送來。

可給管飯的婆子知道三清殿幾乎被整個大興宮遺忘,便做飯也做的很敷衍了,飯菜給量越來越少,不單是冷食,後來甚至還有發了黴的蒸餅!

孩子們饑一頓飽一頓的,照顧他們的宮人不得離開三清殿也沒有辦法,唯一能出入皇子身邊的兩名低等道人每個月來給皇子們上幾次修道課,便什麼都沒說的偷偷帶來了米麵。

皇子們和那些宮人們躲在住所側殿的角落裡,自己壘了個土灶台。

幾個做飯婆子知道此事說出去,反倒會怪她們幾個克扣米糧,便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麵積廣闊的三清殿內最不缺的便是樹木,孩子們每天去偷偷撿了樹枝回來,藏在自個兒床底下。

道人帶來的米麵也都攢起來,每個月將東西湊齊開一兩次火,年紀大一些如柘城、嘉樹和殷胥這樣的,便隨著那些會做吃食的宮人,大家一起動手做胡餅。

一次便做得足夠好多天吃的量,放在太陽底下曬乾,平日裡吃不飽的時候,便掰了這些胡餅泡水吃。

宮奴是會擺弄這些吃食的,後來或許是那些道人的門路漸漸寬鬆,看著孩子們氣色也能好一點了,便更加勁的送來些鹽、米或不大時鮮的菜來。鎖在三清殿的宮奴們也開始想儘了辦法,一邊嘗試一邊給大家做些菹齏醃菜、菜粥之類的。

陰雨連綿的日子裡,沒吃完胡餅藏在老鼠進不了的櫃子裡,卻受潮發了黴。宮奴們不舍得都扔掉,等天放晴了便將最外層剝掉,用小木夾子把一個個胡餅掛在晾衣繩上,讓太陽曬乾了再吃。

那時候的殷胥和柘城坐在台階上,陽光下帶著一幫孩子們,點著掛在繩上的胡餅學數數。

一切仿佛曆曆在目,殷胥當年登基後十分信奉與扶持道教,也是為了報答那兩個道人的善心……這些事情想來對嘉樹與柘城也影響頗深吧。

“柘城哥!柘城哥哥!”又有幾個穿著道服的小皇子跑進來,麵容卻不知道是驚喜還是害怕,指著外麵道:“外頭幾個做飯的嬤嬤領人進來了!說是要找你去——”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了外頭尖利的聲音:“柘城殿下可在?萬貴妃請殿下去見上一麵。”

柘城邁出屋去,麵上的表情卻凝住了。剛剛說著是嘉樹飛黃騰達,這會兒輪到他自己,他也不知道是驚是喜。萬貴妃——聽著是貴妃之號,便是很厲害的女人吧。

那大黃門看著柘城傻在門口,不耐煩的又說道:“殿下聽著沒有?貴妃娘娘請您過去。”

柘城這才怔怔的點頭,擠出一個笑容來,青綠衣裳的大黃門叫身後兩個垂首小黃門端著木盤過來:“殿下先換身衣服吧,一身道袍離開三清殿不合適。”

年紀小的皇子們圍在門口偷偷張望,柘城僵硬的接過木盤轉身往回走,幾個小皇子卻跟生離死彆似的又羨慕又淚眼婆娑的望著柘城,柘城猛然瞪了他們一眼,一幫孩子跟雛鳥似的縮成一團,隨著柘城轉身進屋,又烏泱泱的跑過去追上他。

“能扶我起來麼?”殷胥撐著身子抬手道。

“你這腿才剛傷了——”嘉樹嚇了一跳。

“無事。”

殷胥單腳跳到窗邊,坐在靠窗的矮榻上,微微撐開一點窗戶,順著縫隙往外靜靜看去。

萬貴妃身邊的大黃門麼。

“胥哥哥是不是很羨慕我和柘城哥……”嘉樹話說的直白,他咬著嘴唇:“肯定還會有人能把胥哥哥也接出去的。”

殷胥轉臉,淡淡道:“嗯。”

一幫孩子能過上好日子自然是好。

他就是羨慕這兩天,嘉樹和柘城肯定能吃飽,他就未必了。

他手指輕輕擦過滿是灰塵的窗框,看著清晰可見的指痕。

他倒是不急,因為宮內還有一位貴人,還沒有走到幕前來。

他畢竟如今既無後戚勢力,也無任何財產,此時此刻選一位母妃幾乎是一切的起點。若是連那位貴人也沒有選中他的話,到時候再想辦法也來得及。

殷胥垂下眼去,前世說著“最討厭皇帝這活計”。可如今重活一事,他心裡難免有點自個兒是被老天爺選中拯救蒼生的感覺。

這等不知道哪兒來的自信讓他自嘲地笑了笑。

他望向窗外,忽地想起來臨死前,崔季明那句讓他心裡頭梗住的話。

無仗可打,無兵可用,無家可歸,無人可依。

崔季明不該有那麼個結局。

不論是上一世兩年前她莫名奇妙的腿傷,還是卸甲歸田後迅速被瓜分的府兵,她應配得上更好的功名與生活。

所以,若非此刻腦子裡浮現的第一件想做的事情,他便是,此生希望她能夠依舊功成名就,她駐守的疆土能夠長久太平,她的家人能夠安定幸福,能有一處燈火永遠亮給她。

紅闌殿中。

光影斜移,落花空廊,宮女們著朱裙白襪,來回穿梭在宮內。

皇後跪坐在長絨織花地毯上,麵前是擺在矮幾上的銅鏡,將支濃紫色牡丹插在發髻之上,問道:“會不會有些太紮眼了,聖人雖喜華美,但還是不要打扮的太過才好吧。”

蘭姑姑笑道:“您是皇後,天底下還能有比您更華貴的女人麼,怎的打扮都沒有過這一說。這朵濃紫牡丹是牡丹中最尊貴的品種,您配著正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