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望川在食人族中又待了幾日,終於能夠確定,應該不會有人過來賣他去食狗族了。
食人族興許有點可能,但食狗族八成是騙他的。
這就很古怪了,如果他並不能作為食物或者交易物品,食人族為什麼要留著他?
畢竟這個部落看起來物產也不是很豐富的樣子,沒道理要養一個閒人。
看守他的人依舊是阿生,阿生一邊吃著碗裡的蘿卜,一邊歎了口氣:“要是你是人就好了。”
這位食人族青年常常抱怨他不是人,洛望川原本已經聽習慣了,這次卻忽然琢磨出了一點不對勁:“我是人又如何?”
阿生理直氣壯道:“我們是食人族,你是人當然就可以吃了。”
他把飯盒擱到一邊,聲音忽然低了下去:“而且……祭司說過,隻有人才能找到我們一直找不到的東西。”
他口中的祭司洛望川還記得,正是他剛掉進來的那天卜算出他不是人的那一位食人族。那位祭司周身氣息很複雜,洛望川看不透他的修為。
洛望川思索了片刻,還是搞不太懂食人族的邏輯,於是建議道:“如果你們需要人來找東西的話,你們為什麼不去附近有人居住的地方找一個人過來幫忙?”
阿生搖了搖頭:“事情起源於天外之物,此世之人自然無法解決,隻有天外之人才能結束這一切……對,祭司就是這麼說的。”
他不由得再次重複道:“真可惜,你不是人。”
洛望川:……
倒也不必一直重複他不是人。
怪像罵人的。
但……如果將他所來的地方稱為天外的話,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就有待商榷了。
洛望川忍不住確認道:“這裡是天元界?”
阿生古怪地看著他:“當然是天元界,你們天外之物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雖然知道阿生口中的天外之物並不是他印象中的天外之物,洛望川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
畢竟上一個被稱為天外之物的,還是魔。
洛望川感覺自己有被侮辱到,於是閉了嘴。
阿生很快去洗飯盒了。
見他走遠,洛望川摸出自己偷到的鑰匙,熟練地打開了牢獄的門,在旁邊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
阿生洗完飯盒,腳步輕快地重新回到了崗位上,結果一眼就看見了空蕩蕩的牢房。
他剛要叫人,洛望川立刻從他身後冒出來,利落地把他敲暈,重新把他放到了他常坐的凳子上。
遠遠看上去就好像他依舊在堅守崗位一樣。
做完這一切,洛望川立刻開溜。
他打算去無儘海。
如果事情起源於無儘海,無論這裡是不是真實的世界,無儘海一定藏著線索。
夜幕降臨,周圍的茅屋和帳篷內空無一人,不遠處部落中心的位置燃起了熊熊火光,隱約有熱鬨的說話聲傳來。
似乎是食人族正在舉辦什麼非法集會。
洛望川跑路的腳步停頓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最終還是覺得,對食人族豐富多彩日常的好奇心不如自己的小命重要,於是繼續堅定地向前跑去。
正如阿生所說,無儘海離食人族並不遠,洛望川東躲西藏地翻過了兩座山,終於在夜半時分來到了海邊。
他剛一抬頭,就看見了難以言喻的詭異場景。
無儘海上揚起了一道黑色的潮水。
海與陸的邊緣似乎存在著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將似乎能淹沒一切的黑色潮水攔在屏障以外。
而屏障以外的時間似乎被定格了,瘋漲的潮水無聲無息地懸停在半空中,像是一尊巨型的雕塑。
洛望川仿佛被蠱惑到一般,慢慢走上前去,輕輕觸摸了一下這道“屏障”。
他聽見了屏障另一麵傳來的水聲,以及……屏障碎裂的聲音。
洛望川終於從玄而又玄的感覺中清醒過來,毫不遲疑,立刻撒腿就跑。
這鬼地方真是天災人禍齊全了。
*
……
這一日,天氣晴好。
江懸玉在客棧樓下找了張空桌子,拿了一些舊典籍,打算繼續研究萬年之前的情況。
這座小城地處偏僻,少有客人來,連帶著這家客棧的生意也不是很好,他跟褚爭鳴在這裡住了幾日也沒見過多少住宿的客人,隻有飯點的時候人會多些。
江懸玉看了一會兒書,冷不丁感覺眼前的光線暗了下來,抬頭一看才發現天色昏暗了起來,疑惑道:“外麵怎麼了?”
褚爭鳴無所事事地往外頭看了一眼,費勁合上客棧年久失修的窗戶,猜測道:“要下雨了吧?”
不但天暗下來了,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風也大起來了,街上樹葉、垃圾、沒來及收好的小件物品……被風裹挾著到處亂跑。
還停留在街上的人們立刻往家裡趕去。
客棧裡的掌櫃沒事乾,正靠在櫃台上揣著手欣賞門外的風景,聞言笑著搭話:“二位不是本地人吧?外頭這光景可不是要下雨這麼簡單,是無儘海又鬨騰起來了。咱們這裡離得近,雖然不至於被淹到,但每回海嘯也會受到影響。看外頭這陣仗……估計兩三天都不好出門喲。”
幾個人沒說幾句話,豆大的雨滴就從黑沉沉的天空中劈裡啪啦地砸了下來。
掌櫃忙不迭地關上了客棧門,又給兩位客人送了一盞油燈過來。
遠方隱隱能聽見巨大的水聲。
江懸玉點了油燈,凝神聽了一會兒外麵的水聲。
他忽然問:“你見過無儘海的海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