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定看著他,原來我的所作所為,他都懂的。
一個不覺,這年已是風華三年了。
墨青一直在我身邊,深秋的時候他會特地為我采沒有落地的露水泡製一種叫雲霧的茶。
墨青說,“陛下又何必自尋煩憂呢?”
我卻問:“這江山留不住自己所愛的人,要來又有何意?”
墨青說:“總有一天,陛下的心扶蘇會明白的。”
我笑,不可置否。
風華四年,我偶感風寒,問及墨青,扶蘇如何?
墨青道:“聯係了嶺南的一些誌士。”
風華五年,墨青為我梳頭,歎道:“朝顏生夕發,可惜,可惜。”
我問:“有何可惜?”
墨青道:“陛下有風華之姿,卻勞心於情,容顏早衰,何其可歎。”
我自嘲道:“反正那人看不見,再好看也沒有用。”
風華六年,扶蘇領嶺南之兵,攻入帝都,一如我當年,隻是這次是我坐在朝堂等他,而身邊卻是墨青。
這庭還是叫扶蘇庭,一如當年,我沒有特意的去改變什麼,但是時光的輪換,卻早已把人改變。
他進來的時候,滿麵霜華,我甚至能想到他一身戎裝,策馬奔來時的一路洪荒。他的身上有了刀劍的印刻,整個氣息開始內斂,發散了軍人的威嚴,他已不再是三年前那個悲傷且沉默的扶蘇了。
我坐在龍椅上默默的看著他,好像一個很久不見的朋友。
墨青道:“陛下當年將前朝眾臣全數誅殺,卻隻留了昭陽侯扶蘇,是該早想到今日了?”
我笑,“墨青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墨青笑而不語。
我看見扶蘇手上的劍動了一下。
墨青道:“陛下想見的人已經見到了,是不是應該和墨青走了?”
我看著他,點點頭。突然我身上一輕,卻是墨青踏著輕功帶我離去,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他的武功很好。
扶蘇臉色一變,馬上追了上來,墨青卻直接帶我去了□□。□□裡是一片紅豔的大火,墨青帶我跳入,回頭時,我看見扶蘇慘白的肅顏。
耳邊突然又響起了一首熟悉的歌,不知誰在淺吟低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我在火中隔著蒼穹與他遙遙相望,看著扶搖的斷宮牆,對他輕輕一笑。大火遮蓋了我們的視線,我閉上眼,腦中出現的卻是初見他時的驚豔,唇紅齒白,一抹微笑暖如春風。突然我腳下一空,緊接著便墜入一片黑暗。
“墨青,你……”話未說完便被墨青用手捂住嘴。一陣迷香,意識朦朧。
那場大火,本是我給自己準備焚場。但沒想到,墨青還是想辦法把我救了出去,墨青說,人總是要活著的,就算有在悲傷的事也要活著。
我們又回到了最初相遇的淮陽。
墨青還是如往常一樣,替我梳頭,幫我把每一根白發剔去。
他說我的笑容很美,以前幾年都是浪費了。
我看著他,淡淡的笑。
我知道有些人我要用一輩子去遺忘。不過好在墨青會一直在我身旁。
這一年,昭陽帝登基,改年號昭陽。
遠方遙遙的又傳來一陣歌謠,輕緩而憂傷,“帝都故國負月光,可憐誰心上,隱恨天地歸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