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我,老是不信我。”龍喬容盯著那紅撲撲的臉蛋,抱怨的口吻說道,“是不是我的心,你還感受不到呢?”
“不,不是。”白紫煙急忙打住,“你在這看守便是了,我回老三嫂那休息片刻。”
“乖。”龍喬容點點頭,滿意地笑了。
白紫煙撫著心口,呼吸著新鮮口氣,心有餘悸地說道,“夫君,真是變得太多了,唯一沒變的便是這可惡的霸道。”
龍喬容但笑不語,將白紫煙緊抱懷中,眼神卻瞪著那邊醒來的人,沈仲卿剛剛想開口卻又立刻倒下裝睡。憋著咳嗽,直到白紫煙被龍喬容抱著送走,才一口氣猛地咳出。“這男人其實很恐怖……”
直到龍喬容再次回來,沈仲卿還是不敢大聲咳嗽。
“好麼。”龍喬容踢了踢地上的沈仲卿,冷冷地問道,剛才的那溫柔全都喂狗去了?
“好,好,很好!” 沈仲卿忙不迭時地回答道,心裡一個寒顫。
“快死的時侯說一聲。”龍喬容丟下一句話,便走到一邊的樹下,靠著樹枝閉目養神。
“是,是,是!” 沈仲卿拚命點頭,感到周圍的空氣冷到如刮起了西北風,趕緊縮到了被子中,憋著咳嗽,呼氣,吸氣都一板一眼計算著。
龍喬容瞥了眼,想到白紫煙交代的任務,便又開口道,“要咳就咳出來。”
“恩,恩,恩,咳咳咳咳……”
“喂,你有孩子麼?”
“有,有,有!” 沈仲卿趕緊答道。
“你不必沒次回答三遍的。”龍喬容閉目說道,“孩子多大了?”
“三歲一個,十歲一個,逃難的時侯跟著他娘走丟了,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如何了。” 沈仲卿擔心道。
“噢。孩子們也得病了麼?”
“走散的時侯就看是咳嗽,他娘也差不多快……咳咳咳” 沈仲卿皺眉,說著說著兩行清淚便留下來,“他們還這麼小,又得了病,肯定挨不下去的。”
龍喬容睜眼瞥了一眼,沒有阻止他哭,也沒有再發言。樹下的他便那麼站立著,聽著一個大男人嘮嘮叨叨的哭訴,“他們還小的時侯,就總是喊著我爹爹爹爹……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要是全家都死了,我活著有什麼意思。”
“全家都死了,你更得活著。”忽然開口的龍喬容打斷他的叨叨絮絮。
“對,對,對!” 沈仲卿見那眼神便點頭,吸起鼻涕,縮進被子裡,不敢多說。
日頭爬上樹梢時,兩個病患都醒了,躺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喝著老三嫂端來的粥。遠遠江河黃沙依舊翻滾,幸而這後山地勢高,俯望著巨龍奔騰和青山拔萃融為一體,猶如心中那一浪高過一浪的縱躍。
麵無表情的龍喬容便這麼站著,多年來的沙場經驗讓他無懼任何險境。濃眉似劍,凝聚著不可抵擋的殺氣。他在打算往後的事,不能讓紫煙吃苦,不能讓龍家沒落。這份血脈和愛意,都不能受到冷落,他要平衡,而且他還得遵守答應百曉生的承諾。
男人的抱負不同於女人,有時候女人可以天真地單一地追尋著自己的天地,但是男人卻必須忍受著兩個世界的分割,從而找到立足的平衡點。你無法說清,究竟哪一種觀念是好或壞,但是,無可厚非的曆史遺傳,決定著男人的矛盾和沉默。
也隻有在此刻,白紫煙不在的時侯,龍喬容才會考慮到這些。
他將會是她的天,她的依靠,這些都不是隨便說說便能做到,得靠實力。
沿著達縣而上,抵達胡家,談攏胡方園,這是第一步。
“夫君,你在想什麼呢?”
“在想你。”龍喬容睜眼答道,白紫煙已換了身鄉村農夫的衣裳,略微敞開的衣襟裡香肌微露,“夫人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彆有風味。”
“彆取笑我,小是小了些,但也好過穿著紅衣晃來晃去。”白紫煙拉了拉衣襟,轉頭,一看到病人那專注的眼神便如著魔般,心裡想著各種草藥,那恢複紅潤的臉龐如同觀世音菩薩下凡人間。
“夫人,我們什麼時侯去達縣?”
“過一日便可,等他們安定下,我們便出發。”白紫煙頭也不回地答道。
“夫人,我們什麼時候去胡家呢?”龍喬容又問。
白紫煙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轉身看著龍喬容,“夫君認為?”
“達縣停留5日,將防止瘟疫的辦法傳播,我們便起身去胡家。我怕段鵬陽那賊人追上,或提早和胡家彙合。對我們都大大的不利。”龍喬容將心中想法說出,見白紫煙沉下去的臉色,便立刻補充道,“胎兒這麼大了,雖然你保證不會對自己有害,可是對孩子可不一定了。夫人,我不能讓你受傷。”
去胡家,然後幫助皇軍攻打段鵬陽?這她做不到,“我們能不能再也不回去,就做四處行醫的夫妻麼?”
“夫人,”龍喬容將她輕輕環住,語重心長地教育道,“我們躲不掉的。解決這個問題之後,我定會陪你浪跡天涯。我保證。”
白紫煙沉默地看著龍喬容,心裡的五味雜陳不知滋味。想問你的保證能值多少,可又含在嘴裡問不出口。他讓她信他,可是……信任中總是夾雜著不安和恐懼。
無論是百曉生,還是段鵬陽,或是眼前的夫君,白紫煙都從未感到真正的安定,那種可以延續到生命儘頭的美好,她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也認為那是假的。時而時的,她會浮現爹爹的身影,她相信愛,她相信信念,可正因如此不惜代價的相信,讓如今的她,在若有似無的傷感,憂愁中,脫不了身。
愛一個人,並不一定付出完全的信任。但真信一個人,便會付出完全的愛。白紫煙恨自己明白的太多,更恨一個明白了卻仍無法決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