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藍資傑在省第四監獄服刑,藍少北這是第一次來探視,她望著監獄灰色的高大的鐵門,心像被針紮了一樣疼。
媽媽走了,她一直逃避著,她不敢麵對爸爸,不敢親口告訴他媽媽沒有了,雖然爸爸應該已經知道。她也沒有勇氣,她沒有勇氣來見那個曾經總是西裝革履高高在上的爸爸,她不敢想象爸爸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
不管藍少北多麼膽怯,多麼懦弱,她還是在監獄心理室見到了爸爸,在看到爸爸身影的一刹那,她的眼淚唰一下就流了出來,一手捂著嘴轉身就跑了出去。
頹廢,精神恍惚,沒有人能想象這就是兩個月前還精神矍鑠揮斥方遒的Z市教育局局長。
帶藍資傑的監獄乾警默默的跟在少北的身後,拍了拍少北的背:“藍小姐,你要堅強,你這樣你父親會更痛苦。替你父親想一想。”
少北捂著嘴,拚命忍著不要哭出聲來,隻是任眼淚無聲流淌。過了一會兒,旁邊遞過來紙巾,少北接過擦了擦眼,她拚命的抑製,儘量使自己平靜下來,然而是那麼的艱難。
重新返回心理室,少北坐在父親對麵。
“北北......”藍資傑剛一出口,眼眶一紅,兩滴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從出事至今,藍資傑沒有掉過一滴淚,他不解自己的現狀,甚至有時一覺醒來,覺得自己還在原來的崗位上工作著。他覺得自己愧對愛人和女兒,尤其耳聞愛人猝然去世,他甚至第一次出現了輕生的念頭。繼而想到女兒,他更是痛苦不堪,是自己一步走錯,害了全家。
現在看到聰明懂事的女兒坐在自己麵前,卻是消瘦,蒼白,眼哭的紅紅的,不禁更是悲從中來。
“爸爸,媽媽,媽媽她......”少北雙手捂著臉趴在桌子上,她實在無法親口說出媽媽不在了這句話。
“孩子,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害了你們,我對不起你媽,對不起你。”藍資傑伸手在女兒頭上顫抖的摩挲著。
“爸爸,都是我害了你,害了媽媽。”少北抽噎著說。
“北北,傻孩子,不許你這樣想。你要堅強,知道嗎,你一直是個堅強懂事的孩子,你一直是爸爸的驕傲。”
“爸爸......”少北的眼淚像開了閘,長大後第一次聽到爸爸這麼用力的表揚自己,隻是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地方。
“北北,你......”藍資傑看到了少北的左手腕的傷口,頓時明白怎麼回事,再也顧不得自己的悲痛。
“北北,你看著爸爸。”
藍資傑痛心的說:“北北,現在隻有知道你生活的好好的,爸爸才能安心,你明白爸爸的意思嗎?你要好好的等著爸爸啊。”
“爸爸,我知道,我知道的。”藍少北雙手握著爸爸的手。
“北北,以後你的生活隻能靠你一個人了,你知道怎麼走下去,對嗎?”
“爸爸,我知道。”
一個父親,無論再怎麼哀傷,在麵對自己心愛的兒女時,迅速就忘記了自己的痛,他的眼裡隻看得見兒女所受的苦。他把自己的痛苦掩埋,隻為給兒女力量。
女兒的探視,似乎給藍資傑注入了新的力量,帶他的獄警很明顯能感受到他的這種變化。
少北本來想告訴爸爸拆遷的事,但是她最終沒有講。
是的,爸爸說的沒錯,以後的生活隻有她自己才能做主,有很長一段路,需要她一個人走。
從監獄回來後,藍少北的心情平複了不少。她知道,從此以後,她必須收起悲傷,一個人堅強的麵對生活,一個人麵對風風雨雨,一個人解決所有的問題,等爸爸出來後才能過上平靜的日子。藍少北想,如果我這麼努力的生活,這麼堅強,天堂裡的媽媽,也才能安心吧?會安心的吧?如果我一路堅持下去,哥,有一天會找到我的吧?
然而少北到過江村的現場後,她知道,這麼多年她一直儘力想保有的一些東西即將徹底的離她遠去。她多想有個人告訴她,到底她應該怎麼做?怎樣做,如果有那麼一天,等他回來,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這麼多年,她已經不去想,為什麼從他離開就再也沒有任何消息,是忘記了回家的路嗎?怎麼能忘記呢,從小生長的地方,無論走到天涯海角,也還是不會忘記的吧?她一直想著,有一天,他突然回來,就算他忘記所有,她還能帶他去那裡,去看那裡熟悉的一草一木,還有她儘力為他留下的一切。
等少北再次接到那個劉先生的電話時,她知道了要在江村建彆墅的公司就是那個全市無人不知的致遠房產。
劉先生希望能和少北見麵談一談,這一次她已經有心理準備。
劉先生說那就在文中路“天上人間”見好了,二樓,會有人找她。
文中路就是N大東門前的那條路,既然能聯係上她,知道她是N大的學生也不足為奇了。
藍少北被服務生引到“天上人間”咖啡廳二樓,偌大的一層隻有幾個人客人,分散在各個角落。她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一杯檸檬水。
坐了幾分鐘,還是決定給劉先生打電話。
人影一晃,桌前已經站了一個人。
藍少北抬頭看,好高,等看清了來人的長相,她吃了一驚,竟然是那個她認為這輩子也不會再遇到的陌生男子。隨即浮現在她腦海中一個詞,馬路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