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驛站。
中洲與西洲的接壤之地到了,送嫁隊伍便在驛站歇腳,按著書信中所言,謝家會前來此地接嫁。
衛慈此行遠嫁,除卻錦書與尋墨之外,便是長寧侯府安排的陪嫁,衛慈對這些人並不信任,她一路上甚是安靜,即便從京都前去西洲路途遙遠,她也毫無怨言。
驛站還算乾淨,但雖已入夜,衛慈卻沒有入睡的打算,隻是和衣躺在榻上,手中握住一本兵法。
錦書心疼自家小姐,提議道:“二小姐,還有兩日才能抵達常勝侯府,這一路難得碰到驛館,您早些歇下吧。”
衛慈抬眸,一雙狐狸眼瀲灩波光,擱置下了手中的兵法,看向錦書與尋墨,聲線清淺平穩,仿佛一切皆在掌控之中,道:“這裡是中洲與西洲的交界地,一旦我死在此處,朝廷一定會開罪西洲,屆時,謝南州隻能認栽。”
錦書與尋墨突然就慌了。
“二小姐的意思是?”
衛慈唇角溢出一抹嘲諷之色。
無情最是帝王家。
帝王利用她,付恒是,衛家亦然。
她這條命隻是用來壓製謝南州的工具。
這一刻,衛慈反而極為放鬆,如釋重負。朝廷、付恒、衛家……她都可以放下了。
衛慈笑了笑:“不用睡了,今晚必定有事發生。”
*
同一時間,夜色蒼茫之處,有人影輕輕晃動。
陸洛塵延長了脖頸,探出一顆腦袋,望向驛站方向,見衛家二小姐所居的那間屋子熄了火燭,他又收回了脖頸,對身側的謝家幾位公子道:“探子查到,早有人盯著衛家的送嫁隊伍了,大概會在今晚行動,一會咱們一發現動靜,立刻去救人。”
“衛二小姐一旦有個三長兩短,朝廷一定會怪罪到謝家頭上,屆時隨隨便便就能扣上一個抗旨不尊的高帽。”
衛、謝兩家有仇。
帝王卻故意將衛家嫡女賜婚給謝南州,無非是想挑起紛爭,一旦衛慈死在了西洲,無論是帝王亦或是衛家,都可以大做文章。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衛慈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誘餌。
是帝王、付恒、衛家聯手推出去的犧牲品。
老三謝木澤、老四謝無恙,以及老五謝雲音附和著點頭。
“小郡王,無需你反複提醒,我們謝家人沒那麼小氣,不會針對一個弱女子,一會定救她。”
三人六隻眼睛,在夜色下,顯得格外炯亮。
陸洛塵這才放心。
就在這時,一男子從暗處走來,雖壓低了聲音,卻急促道:“小郡王,公子,小姐,有殺手靠近了驛館,就要對衛家二小姐下手了!”
陸洛塵立刻拔劍而起,長劍出鞘,劃破夜空,一下就暴露了眾人的埋伏之地。
謝家三人:“……”
小郡王啊小郡王,謝家此次前來接親,他為何格外積極?!謝家接親,與他何乾?!
眼下,隻能直接衝入驛館了。
*
片刻,果然打了起來。
衛慈慢條斯理擱置下了手中兵書,她能猜到的事,謝南州也必然猜到。
故此,她並不擔心自己的小命。
至少,眼下的謝南州還不想得罪了朝廷,一定會前來救她。
她已經對謝南州有了莫名的興趣,她想不明白,前世得到江山的謝南州,為何會向付恒索要自己……?
她與謝南州並不相熟,談不上認識,況且她上輩子還公然拒絕了婚事,她更是謝南州的殺父仇人之女。
著實叫人想不通。
“哐當”一聲,黑衣人推門而入,借著昏暗光線,直接持劍朝著衛慈刺了過來。
錦書和尋墨當即開始防守。
長寧侯府是武將之戶,闔府上下皆會一些三腳貓的功夫,衛慈是侯府嫡女,當然自幼習武。
一時間,打鬥一觸即發。
而就在陸洛塵以最快的速度殺入驛館時,他無視外麵正對抗的兩方人馬,直奔衛慈臥房,一奔入房門,便就看見一女子正用長劍刺入黑衣人胸口。
“留下活……”活/口……陸洛塵的話被堪堪止住。
他還是第一次瞧見如此乾脆利落的一劍,還真是果斷狠辣。
再緩緩抬起視線,對上了少女一雙澄澄澈澈的眸子,陸洛塵晃了晃神,這才自報家門,抱拳道:“在下……”
衛慈打斷了他的話:“你是陸十六,歸元王府的小郡王。”
歸元老郡王生育了十五個女兒,郡王妃到了第十六胎時,才讓老郡王老來得子。
故此,陸洛塵外號“陸十六”。
陸洛塵一噎:“你、你如何知曉?”從方才第一眼看見衛慈開始,他便處於震驚之中。
衛慈站直了身子,長劍從刺客胸口乾淨利索的拔出,仿佛沒有一絲絲的懼怕之色。
她前世見過此人,但彼時,她一門心思撲在了付恒身上,跟著付恒一路北逃,而陸洛塵則奉旨一路追殺。他原本可以功成名就,卻看上了衛蘇雯,反被付恒所殺,算是英年早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