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叮叮叮……”
清脆的銅鈴聲愈發靠近,待小毛驢走近,這耄耋老人的真麵容這才呈現在眾人眼前。
隻見,這滿頭白發的老者,精神矍鑠,肌膚更是光澤細膩,即便就連兩撇眉毛也已霜白,可一雙眸子卻是晶亮奕奕。他腰間挎著一隻葫蘆,一身粗麻木衣裳,個頭適中,瞧上去就是一個中規中矩的老頭兒。
似是終於發現肉香來自何處,老者揚起小鞭子抽打了小毛驢腹部,又加快了幾分。
眾人屏息,但嘴裡卻沒消停,一個個皆是唇瓣油光晶亮,朝著那白發老者望過去,亦不主動詢問,他是何人,來自何處,意欲何為。
衛慈更是鎮定自若。
像孫神醫這般怪脾氣的人,還真是不能上杆子巴結他。
得讓他自己送上門才行。
這人大抵就是孫神醫了吧?
白發、小毛驢、銅鈴鐺、酒葫蘆……皆對上了。
衛慈坐在一片葳蕤草叢旁的石塊上,手裡捧著一盞山楂茶,她上輩子勤於廚藝,是為了討祖母、父親以及付恒他們的歡心,如今,她已豁然清醒,不成想,這廚藝還能派上用場。
眾人默契的不說話。
孫神醫從小毛驢背上下來。
他雙手朝後,腳步輕快的走來。
見無人主動開腔詢問,他急不可耐,尤其是瞧見火架上的全羊,更是垂涎不已。
這些後生……沒瞧見他一把年紀的老人家,正站在這裡麼?
孫神醫忍不住,終於開口:“咳咳……爾等是何人?這裡是我的地盤,爾等在作甚?”
謝家幾人對視了幾眼,又紛紛看向衛慈。
孫神醫是個怪人,可萬不能讓他突然又離開。
故此,謝家人不敢輕舉妄動。
衛慈會意,莞爾一笑,直接報上家門:“老人家,我們是常勝侯府謝家的,此次特意入穀求見孫神醫,這不……晌午到了,便隨地歇腳,等吃完便飯,這便離開,繼續尋找孫神醫,不會叨擾了您老人家。”
謝家眾人:“……”
侯夫人真壞啊。
明明認出了孫神醫,卻故意佯裝。
果然,白發老者直愣愣開腔:“老朽就是你們要找的人!誰病了?老朽可以醫!”
衛慈一副不可思議之色:“老人家,可……我明明聽說,孫神醫他不醫治兵家之人呢。”
孫神醫不淡定了:“誰說的?!胡扯!老朽慈悲為懷,兵家之人也是人,自然會醫治。不過……”
孫神醫一言至此,抬手撓了撓須髯,偷瞄向了烤全羊:“老朽尚未使用午飯,隻怕是沒有體力醫治病患。”
衛慈:“……”
這個老人家還真是如傳聞所說一般無二,就是個小孩子心性。
衛慈給錦書使了眼色。
錦書會意,用剩下的荷葉片包裹了兩片烤羊肉,遞給了孫神醫。還將特意帶過來的山楂茶,也奉上一盞。
老者快速伸手接住,滿心滿眼皆是美食,可幾口就下腹了,不免憤然怒視向錦書——
真是個沒眼力勁兒的!
這麼一丟丟羊肉,他能吃飽麼?!
錦書被瞪過之後,無辜的看向自家小姐。
衛慈狡黠一笑:“實在不巧了,今日所帶的荷葉有限,老人家,你當真就是神醫?那事不宜遲,給晚輩的夫君先看診吧。”
衛慈甚是直接,讓孫神醫無言反駁。
他一心惦記著剩下的羊肉,可此次護送謝南州來藥王穀的侍從,足有二三十號人,又都是習武的年輕男子漢,一隻烤全羊也僅是堪堪足夠均分。
眼看著僅剩下半隻羊腿,孫神醫徹底將從前的起誓拋之腦後。
什麼起誓?!
他不記得了!
他從沒有說過,不給兵家之人醫治!
馬車車簾掀開,謝南州出於本能立刻閉眼,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還是繼續裝作昏迷才最為妥當。
老者不愧是神醫,查看了謝南州的脈搏以及瞳孔之後,很快得出結論:“是斷腸草的毒,要想保命,需得跟老朽走一趟。”
陸洛塵,以及謝家幾人紛紛走了過來。
“老先生,你是何意?”
謝南州身份特殊,是謝家家主,也是謝家軍的統帥,他一旦出事,彆說是謝家了,整個西洲也會跟著陷入混亂之中。
衛慈也同樣焦灼,她這一世將寶壓在了謝南州身上,她自是不希望謝南州發生任何意外。
衛慈:“懇請神醫救治我家夫君。”
孫神醫側過臉,暗暗搓搓的瞥向僅剩的羊腿:“老朽得先用飯。”
衛慈:“……”
錦書按著原來的計劃,將特意留下的羊腿遞到了老者麵前,還故意泄露出一件事:“老先生,這烤全羊雖美味,但不是我家小姐的拿手菜,我家小姐的廚藝,可是跟著京都嶽陽樓的師傅所學呢。”
京都嶽陽樓……!
那是他夢寐以求的地方啊。
可惜了,京都是是非之地,他這輩子都不想踏足。京都的水太深,他會水土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