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下雪了。”錦空立於亭中，望著園內一片銀裝素裹，紅梅的花瓣偶爾飄落，輕點於積雪上，彆樣的驚心。

南闕國朝興朝替已然過去十九任國君了，同樣是真龍血者，卻或明哲或昏庸，錦空幾度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而今，真龍血子是二皇子鳳淵，即將繼承大統，而錦空所希望的卻是……

“阿錦——！”清越帶著稚氣的聲音，一個少年的身影匆匆而來，撲入錦空的懷中。

“翬兒。”錦空有些站立不穩，將鳳翬從懷中拉出，笑斥道,“翬兒，你都已經十七歲了。身量比我高出許多，我已經抱不動你了。”

“這樣還不好麼？我長大了，以後阿錦就不能把我當成一個小孩子了！”鳳翬開心的笑。

“是啊，翬兒長大了。”錦空摸摸鳳翬的發，心中沉吟。他心裡所選擇的帝王，其實是鳳翬。其他於公的原因不說，僅僅於私，翬兒長得，和鳳霽月幾乎一模一樣。

霽月，我已經很久很久都記不起你的臉了，看到翬兒，我突然覺得自己無法再寂寞下去。你是天生的王者，翬兒也一定配得上，可是為何不是真龍血子？

“阿錦？”鳳翬疑惑的看著錦空，“你怎麼突然就沉默了。”

“翬兒想當皇帝麼？”錦空不甘心的問道。

“阿錦希望我作皇帝麼？”鳳翬不羈的淺笑，反問道。

“……”錦空卻再一次沉默，隻是看著亭外的飛雪紅梅，冰封的禦池中披雪的枯荷。

那個記憶裡的初秋，真的，過去好久了。

月餘後，本應是二皇子鳳淵登基大典的龍椅上，坐的，卻是鳳翬。

不知為何，國師錦空突然決議要讓非真龍血的鳳翬繼承大統，並以整個南闕作為威脅，倘若登帝者非鳳翬，他便讓整個南闕血祭。無奈，臣子們隻得應允下來，而二皇子鳳淵因深感受辱，自刎而死。

錦空手捧著金絲暗雲龍蟠腰帶，上前跪在鳳翬的腳邊，抬頭看他，目光裡流動著欣慰又悲傷的神色。複而垂下頭，為他係上了那條請了神佑的腰帶。

翬兒，我終究還是自私了一回。連我自己都弄不清楚，我這番決定，到底是為了心底的那一點不甘心，還是厭倦了這冗長聊耐得日子。嗬嗬，翬兒，你終究還是被我擺布了，其實我想守護的隻有霽月和他的一切而已。

“鳳翬，吾在此承認你的一切，您已是南闕第二十朝帝王。天佑南闕，天佑吾皇。”錦空緩緩說著誓詞，莊嚴而又飄渺的聲音回蕩在大殿裡，無比神聖。

鳳翬看向錦空，正巧對上了他深入天穹的眸，他聽見他輕聲叮嚀，“翬兒，做一個好皇帝。”

隨後，紅眸輕闔，銀發翩遷，純白的衣袂化成一道未完的弧，錦空倒在了大殿之上。

“阿錦！”鳳翬不顧禮官的勸阻，離座抱住了昏迷的錦空。

“哎呀呀，真是笨蛋……”耳邊響起一句溫潤中帶著調侃的少年聲音。

“沒錯。”又是一句，沉靜的女聲。

命令眾臣子不準上前，鳳翬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們是誰。阿錦他怎麼了……”

“唔。怎麼說呢，我們也是錦空的一部分哦，我是重霂，陽之力；她是晁顏慕容，陰之魂。他破了與真龍血子定契的規則，體內陰陽相拮，快要死了喲。”少年的聲音不急不緩的訴說著。

抱住錦空的手緊了緊，鳳翬的問話中染上了黯啞。“要怎麼樣，才能救阿錦？”

“除非你死。”陰之魂晁顏慕容默然的吐出四個字。

“誒誒，晁顏，你可得說清楚點。萬一他立馬自刎，那麼我們可是得陪著錦空入土了。傻翬兒，想救他阿，把你所有的血喂給它喝下去就行了。雖然你不是天生的真龍血，但得到他的承認登帝的人，血液中多多少少應該會有些效力吧。”陽之力，重霂詳細而溫吞的同鳳翬說道。

“我明白了。”鳳翬毫不猶豫，伸手在周身範圍布下空間結界，確保無人能夠乾擾之後，使出風刃割破了自己的脖頸，鮮血棽棽，鳳翬慌忙讓血滴入錦空的嘴裡。

阿錦，我向來不受重視，所有的人，都隻對真龍血的淵哥哥寵愛有加，甚至連看我一眼，都覺得多餘。隻有你，才會小心的抱著我，讓我摘取樹梢的青梅，讓我數滿天的星鬥，你是我如珍寶，對我百般嗬護，我從來隻記得你懷抱的溫度，你教我一切包括艱澀的法術。

於是我不想永遠做一個孩子，因為阿錦你看上去那麼的寂寥，你所等待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我可以陪你等，你一個人實在太孤獨了。

隻可惜我好像無法實現這個心願了。阿錦，以後找個人陪你吧……

“啊。分離成功了。”重霂從一束流光中出現，笑得清澈而無情。

“多虧了這傻小子阿。”晁顏慕容攏了攏略微淩亂的長發，瞟了眼倒在錦空身邊的鳳翬，闔眼說道。

“把他們丟去楚繡山底吧。”重霂淡笑，指尖的光環纏繞這地上兩人的身軀，化作極光，投向了楚繡山。

“重霂，對待主人要有起碼的恭敬。”晁顏慕容說著風涼話，微微的揚唇。

“是是。”重霂毫無誠意的回應，與晁顏慕容一同浮於高空，望著下頭的金色殿宇，笑道，“南闕，要亡了。”

【4】

數年後，南闕國分裂，天下英雄競相逐鹿，一時間狼煙四起。

重霂與晁顏慕容分彆選中了蒼梧朗吟和墨軒逸。

最終，天下分立七國。

茶胥、南夏、丹陽、莞新、昭澈、玖黎、玄津。

——前傳•似錦如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