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丁在一股綿長溫柔的氣息籠罩下醒了過來。
剛醒過來的時候大腦還不是很清楚,隻是覺得全身都很溫暖。不一會他就注意到自己的雙手被包裹在另一雙大手裡,正是從那雙手裡不斷有柔和的勁送入自己的身體,在修補受創的雙手和被波及的其他部分。
“醒了?”尤裡爾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原來之前覺得全身暖是因為尤裡爾把他抱在懷裡……諾丁稍微動了動雙手,有略微失而複得的欣喜。他一動不動地坐了會,清醒了下腦子,才站了起來,“謝謝。”
“……”尤裡爾微微挑了挑眉,像是沒有料到諾丁會這麼坦率。兩人雙眼直視了一陣,倒是諾丁先受不了轉過了頭。
尤裡爾也站起身,伸手摸了摸諾丁的小腦袋,含笑說道,“不用謝。以後小心些就好,現在也晚了我們還是先解決了晚飯,如何?”
被摸的小腦袋訥訥地點了點,毫無疑義地順了尤裡爾的意思。
說不清是什麼原因,似乎從諾丁睜開眼開始,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就有了些模糊的變化。
或許是因為剛才的經曆讓小東西有些害怕了?……眼角餘光裡看到諾丁低著腦袋,乖巧地坐到了飯桌旁。尤裡爾真的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頭痛了,在他麵前這個小東西總是讓人抓不住,他看過他裝乖、看過他深沉、看過他刁蠻……而這麼安靜懂事的樣子,他卻突然間好像抓不住那孩子了。他不知道這安靜裡究竟是一種思考和反省,還是根本就被嚇破了膽。
他……是不是也有點躁進了?他本意隻在於能讓諾丁自己明白循序漸進,更重要的是要學會靜心。
尤裡爾隻希望自己沒有好心辦壞事。
伸手拿起那盆瓜果蔬菜的時候,他還是猶豫了一下,眼角餘光裡的諾丁還是那樣安靜地坐著,尤裡爾一咬牙,決定還是相信。他最終還是想要相信,不僅僅是對於諾丁的能力,還有對自己眼光和對朋友的信任。
他在諾丁的對麵坐了下來,麵色如常。就好像被很多很多人熟知的那樣,風流輕佻就是尤裡爾的本性。諾丁還是專注地低著頭,就好像桌子上那曲折的紋理真的吸引住了他的全部目光。
尤裡爾微微眯了眯眼,滿不在乎地把一盆的瓜果蔬菜甩在了桌上,沉思著的諾丁大約是被盆子落桌的聲音驚醒,抬頭看了過去,不過他的表情依舊是那種近乎呆滯的平靜。
露齒一笑,尤裡爾的下巴朝盆子點了點,而後自然地從裡麵拿了一個,毫不遲疑地就啃了起來。就像是完全沒有看到那些瓜果蔬菜上因為先前諾丁的粗暴對待,而遺留下的汙漬。
那個水果破皮的聲音似乎比之前盆子落桌的聲音更大,諾丁的瞳孔一刹那不顯眼地收縮了一下,古波不興的神情似乎也有了一點的鬆動。
“快吃吧,這些東西味道還是不錯的。再說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的,你看看本來好好一個下午,我可給你準備了不少好東西~”滿臉遺憾的人一邊嘎嘣嘎嘣地咬著手裡的水果,一邊用眼角斜撇著諾丁,一副他老人家很傷心,一番苦心付諸東流的樣子。
諾丁的瞳孔已經恢複正常,可他還是直直地盯著尤裡爾看。
這個人的眉筆挺,如濃墨潑成,所造成的囂張霸氣卻偏被那一雙略帶妖豔的桃花眼柔化……
細致的描摹並沒有進行下去,當他看進尤裡爾的眼裡的時候,覺得自己刹那被不能承受的溫柔所淹沒。那刹那的驚詫讓他陡然間垂下眼,心跳的失控自然地讓他驚心不已。
為掩飾,他慌忙拿了一個水果,心不在焉地啃了起來。
尤裡爾注意到諾丁的目光,注意到他的慌亂,卻摸不清緣由,他看著那個又低回去的腦袋,好奇和想要探究的心思越來越強烈。
他真的很想知道,在那個小東西的腦瓜子裡究竟是裝了什麼東西,讓一個兩歲多的孩子這麼複雜。雖然聽說過yin魔族的孩子普遍比其他孩子成長得更快,但這個速度,恐怕也太驚人了……
兩人各自琢磨著自己的心思,飯桌上又是一陣的安靜,倒是食物被消滅的速度快了不少。
當盆子裡的瓜果蔬菜快被掃蕩一空的時候,兩個人的動作默契地慢了下來。
諾丁細細咀嚼著嘴裡的水果,知道該是自己開口說些什麼,關於之前那一場有驚無險的莽撞,他需要去承擔一些,並且從裡麵去學到些什麼。他還很明白尤裡爾希望得到怎樣的反省。
吞咽下最後一口果肉,諾丁把核扔到盆子裡,又開始像老僧入定一樣低下了頭,雙臂伸地筆直,小小的雙手攥成拳放在微開的膝蓋上。
饒是他很明白尤裡爾想要什麼,他還是說不出口。當然,或許他可以像他一直做的那樣,撒一個謊,腆著一張虛偽的臉去照著尤裡爾想要的做。可是他死攥著拳,清晰地聽到從內心深處湧出的那個聲音,說著不想撒謊。
明知道這個念頭顯得是多麼可笑,明知道可能明天自己就會萬分嗤笑這樣的想法。可是至少是在這一刻,這件事上,對這個人……他不想撒謊。
啪。一個小小的水球拍在了諾丁的嘴上。
突然被從心念掙紮間拖了出來,諾丁下意識抬眼瞪了過去,同時抬手就想把臉上的水給抹去。猝不及防,在他的衣袖還沒有到位的時候,從桌對麵就伸過來一襲散發著陌生氣息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