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無傷大雅的小動作,”太子妃歎了口氣,“隻是叫人心裡發堵而已……今兒那邊廳裡怎麼回事,你仔細給我說說。”
兩個人聽完了李才人的複述,都舒展開了眉頭:這件事,太子這邊挑不出什麼理來,劉婕妤就是要雞蛋裡挑骨頭,也沒什麼好說嘴的。如此小事,皇爺壓根就不會上心發話,就是被劉婕妤說動了,頂多也就是傳令張娘娘處理。這點事,張娘娘幾句話就能給擋回去。
“玉女這孩子的確是像個姐姐,”太子妃對孫玉女的表現也很滿意,“好在婕妤和昭儀也都聽話,都是好孩子。”
太孫妃也含笑說,“確實,今兒要不是她擋著,小循就得受欺負了。如今也好,因禍得福,倒得了那麼一對舉世難尋的好東西。”
太子妃和李才人都笑了,李才人說,“張娘娘今日也是有點動真火了,這會還不放小麗回來,估摸著又是在說知心話兒了。”
小麗是張才人的小名。
“今天麗妃娘娘,行禮時故意不來,看戲倒來了,擺明給張娘娘沒臉。”太子妃看問題,那高度是徐循這個小太孫婕妤能比的嗎?“張娘娘也是人嘛,心裡能沒氣嗎。要不然,她也犯不著敲打那麼一個小小的婕妤。”
韓麗妃是朝鮮貢女,年紀又輕,和一樣來自北方的劉婕妤倒是挺合得來的。
“韓娘娘也是的,畢竟是蠻夷女子……”太孫妃委婉地說,“性子野一些,做人做事,都純憑自己的高興……”
太子妃微微一笑:太孫妃說話做事,的確有母儀天下的風範,連褒貶人都是如此溫和,這份氣度就不是後天能修煉出來的。
“內宮的事,還是不要多管了。”她說,“這一次太孫婕妤倒是因禍得福,得了張娘娘的看重,既然如此,以後你也常常帶她過來,我們一塊進去給娘娘請安。”
不論張娘娘是否隻是為了置氣,就這麼隨口一提。太孫宮這裡自己要先做到位,大領導說了看重誰、喜歡誰,誰肯定就要進入重點培養序列,這種事那都用不著說的了,太孫妃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媳婦自然詳細教她。”
教徐循的,當然不是宮禮宮規,而是宮中的一些人事、一些不成文的規矩,這些事,本來是徐循不需要接觸的,因為張娘娘一句話,倒成了她的功課了。
太子妃又和兩人說了幾句話,便把她們都打發回去歇著了,她自己在燈下等張才人,等到三更都沒等到,倒是把太子給等來了。兩夫妻坐在燈下說了幾句閒話,太子妃輕描淡寫地提了提內宮的事,隻說,“事並不大,也解決了,隻是讓你知道而已。”
太子點頭不語,見太子妃還做沉思狀,便問,“我看著都挺好的,可還有什麼餘波未了?”
太子妃瞅他一眼,微微地露出苦笑,“張娘娘給的那對墜子,實在是稀世奇珍,我想來想去,自己首飾裡也沒有能相比的……”
怎麼說張娘娘維護的都是太子宮一係的麵子,難道還真讓她出首飾?徐循一個小婕妤得了賞賜,難道還讓她吐出來?太孫妃剛進宮,手裡的好東西都是有數的,人人記得住,難道要讓所有人知道,太孫宮給張娘娘孝敬了好東西?這裡頭的人情,隻能是著落到太子宮來還了。太子一聽,也陪著太子妃一道苦思冥想,半日方才想到,“我有一個帽墜,不也極大麼,雖是藍寶,但不比紅寶差的。且得到以後,因為過於招搖,並未在人前現身。不如把這塊給了娘娘,倒是妥當隱秘,娘娘保準喜歡。”
太子妃想了想,也點了點頭,“雖還比不過,但也差不多了,娘娘也能體諒我們的難處的。”
“娘娘哪裡就差這個了。”太子也說了一句,“國公府什麼好東西沒有,那是見慣了世麵的人了。”
“女人的心思,你不懂。娘娘沒兒沒女,在這後宮裡……”太子妃說,“罷了,這事就這麼辦吧,明兒你可彆忘了多陪陪小麗,都這會了還在內宮,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太子自然滿口答應,見太子妃這裡無話了,才和她道彆,起身出去自己的正殿。太子妃又坐在燈下想了想心事,拿出鞋底納了幾針,不一會有宮人過來低聲說,“太子爺召李宮人侍寢。”
“噢。”太子妃回過神來,心不在焉地又多做了幾針,“最近也寵幸了好幾次了吧?明日我問了他的意思,若是還喜歡,便喚人來給她鋪宮吧……”
月色迷茫,在這和煦清涼的初夏夜風之中,太子妃一針一線地納著鞋底,好似要把滿腔心事都納進去,而我們的小徐循呢,她今日剛得的紅寶耳墜已經被輕手輕腳地取了下來,被墜得發腫流血的耳眼裡堵了茶葉梗,趴在床上睡得正香,麵上還帶了一點殘妝,這正是,綠鬟堆枕香雲擁,翠被雙盤金縷鳳——半醉騰騰春睡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