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很好的idea,不過需要用到微積分和一些古典哲學,你知道我不擅長啦。要不,我們倆合作一個項目?”同是黑發黑眸的Nancy也是來自中國的一個姑娘,因為初來乍到的我們兩個人生地不熟,便互相照顧,成了較好的朋友。
“你說說看,我聽聽。”
“具體是這樣的……主要的,還是要參考Smith教授的近代物理學的課。”
“嗯,這的題目很好啊,那我們以後去聽聽Smith教授的課?”
其實,對於來英國,我自己也相當困惑。有時,媽媽與我通電話,給我的解釋是:“學校有名額,你報名參加考上了,就來英國了。”雖然我有大概的印象,但總覺得少了什麼細節。
學院裡有很多學生社團,我參加了音樂社和舞蹈社。看到那些西洋樂器,莫名有種久違的熟悉感,我確定自己沒有學過,卻能熟練的彈奏出拉赫馬尼諾夫第三鋼琴協奏曲,仿佛,上天注定我就應該會這些一樣。
英國,典型的溫帶海洋性氣候,全年溫涼濕潤,降水均勻。劍橋,這所古典名校便是坐落在這樣氤氳的環境中。我披著長袍,走過橫跨康河的小橋,穿過三一學院前綠草如茵的廣場。
“Miss Jiang.”Smith教授雄厚而又飽含激情的聲音點到我,“Could you tell me what were you thinking about?”
我拉回停留在窗外陽光中視線,“In my opinion, it is such a full!”
伽利略的斜麵實驗得出這樣的結論:從某一高度的光滑斜麵自由滑下的小球,在無摩擦的水平麵上,為了恢複到原來的高度,將會以恒定的速度一直運動下去。
是啊,這是多麼傻的一個小球,僅僅是為了一個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目標,而不停的努力。難道,這還不夠傻嗎?既然知道不可能,又何必要一次次的努力,一次次的堅持,隻留的自己一個人的孤寂呢?
“不!不是這樣的!”猛然的,我記起這樣一個鮮明的聲音:“實際上,每個小球在下落前,都會許下這樣的諾言:我們還會回到原來。即使,其中有再多無窮無儘的路途,他們也不會放棄心中的承諾。”
“那如果,這個承諾永遠也不可能實現呢?這不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嗎?”
“是啊,即便不可能實現。但,或許就在下一個1米後又上升的斜麵呢?”
“要是沒有呢?”
“那就等下下個1米!總會有的,我相信,會實現那個承諾的!”
兩個聲音爭辯得如此激烈,硬生生地吵得我頭疼。是誰?是誰這樣義正言辭的反駁過我?是那麼熟悉而又那麼陌生?
顧欣。
(四)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欣欣?”我看著公告欄中那三個人中其中一個人的名字,很是疑惑的。
“沒什麼,碰碰運氣罷了。”
“可是,你……”
“沒有可是啊。隻是想參加而已。”
為什麼呢?為什麼想去英國?不是說好……
“顧欣,周六老地方,我請你吃東西。”我這樣對顧欣說,“我需要你的解釋。”
說完,我頭也不回的走了。
奶茶店裡,我坐在靠窗的角落。半個小時過去了,顧欣遲到了。
“顧欣?”我撥通顧欣的電話,“你在哪?怎麼還不來?”
“我馬上就到了。”
“你在不來,就不要來了!”
“我就在對麵,快了……”
忙音,急促的刹車聲以及尖叫。
我僵硬的將頭扭向窗外。
鮮血,暗紅的,天空,蒼白的。顧欣,汽車,雨絲,電話,我。車禍和死亡。
我醒來時,是在醫院。媽媽在我旁邊,爸爸推門進來。
“小修?醒了?”媽媽關切的問我。
“我……”我開口,“我怎麼在醫院?”
“你暈倒了,有人送你來醫院的。”爸爸告訴我。
暈倒?
“小修,你…顧欣……,你想去看看她嗎?”
“顧欣?誰啊?”我疑惑。
…………
醫生說,是選擇性失憶,可能受了很大的刺激,所以選擇忘記。當然,這些診斷我不知道。
後來,我就來到了英國,來到劍橋。
心理醫生說,我隻是短暫性的麻痹和輕微的強迫症。我試圖將自己變成是另一個顧欣,代替她,活下去。
“Dr Jones,我想接受催眠。”我對我現在的心理醫生說。
似乎,我們又重新回到了那個純真的年代。你還記得嗎?顧欣。就在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你逆著光,轉過頭來,問我:“薑修,我們,一直都會是最好的朋友吧?”我點點頭。你高興得跳起來:“那我們,要考同一所中學,同一所大學,永遠做最好的同學和朋友啊。”
我偏過視線,低頭暗道:“欣欣,世事難料,一切都還說不準啊。誰都不會知道以後會有什麼意外呢?”不過,我願意。我承諾。
是誰先承諾誰?是誰先背叛誰?
你錯了還是我錯了?
原來,僅僅是一份我還未說的出口的承諾而已。
“醒醒,孩子。”Dr Jones 叫醒我。我,覺得臉上一陣涼意。淚水,為誰而流?為韶華易逝?為光陰難度?為了我們未承諾過的,約定?還是,友誼?
我開始漸漸遺忘,遺忘了很多,很多。
醫生說,是一種很罕見的腦炎。
我一直相信,人最深刻的記憶,是儲存在大腦皮層的最深處的。也就是,病毒最先侵蝕的地方。
欣欣,或許有一天,我連你都忘記了。你會難過嗎?我們的承諾,風葬。
但,總有這樣一種回憶,融入血液,刻入骨髓,深入血脈。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點皙
於2010-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