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也好,多謝子瀾。”
宋瀾嗅著殿中的甜香,笑嘻嘻地回過身來道:“早說阿姐與我,不必稱妾,更不必言謝。”
落薇嫣然一笑,輕輕點頭後,她心中一動,又問道:“那葉三公子可堪用嗎?”
“他是個辦事有數的人,”宋瀾並不忌諱與她談論朝政,閉著眼睛道,“隻是阿姐也知道,咱們身側波詭雲譎,我雖著人將他的底細查得清清楚楚,但人心如何,終究難測。我叫他過來,也是勞阿姐掌掌眼,畢竟是舊識,若可用,便再好不過了。”
落薇溫聲應道:“子瀾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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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朝之後,葉亭宴跟著宋瀾一同來了瓊華殿。
宋瀾從瓊華殿園中穿行而過,還沒走到殿門口,劉禧便匆匆追來,說幾位大人尚未出宮便折返,回了乾方後殿等他議事,好似是江南今春有旱,來了急報。
宋瀾無奈,隻得將劉禧留下,叮囑了幾句後便離開了。
葉亭宴跟著劉禧自開得繁盛熱鬨的海棠樹下走過。
他垂著頭,看著地麵上零落的光影和斑駁的落花,不知為何,每走一步都覺得十分恍惚,像是行在雲端一般。
一切好似都沒有發生過,不曾有刺殺、背叛、鮮血、眼淚,也不曾有詭計、偽裝、傷病和假麵。他昂著頭去看自己親植的海棠,途經一簇一簇深淺不一的紫薇,它們親密地植在一園之中,正如他與廊下青梅難舍難分的十餘年。
葉亭宴微微抬眼,看清了站在長廊儘處涼亭中的落薇,她穿了皇後常服,低沉的緞色——在他渺遠的記憶中,小姑娘總是偏愛豔色、輕紗多些。
可喜好總會改變,人心也是一樣。
今日天太晴,日光晃眼,他不敢抬頭,也不能多看,隻是匆匆行至陰影下,熟練地屈膝行禮:“臣叩見娘娘。”
落薇扶著簷柱坐下,並未叫他起來,她出神地瞧著身旁晴好的天色,伸手欲接幾片飛舞的粉白花瓣。
微風一吹,花瓣落在手心,又飛快遠去了,她重新去抓,一無所獲,手心空空如也,如同什麼都不曾擁有過。
煙蘿將園中所有宮人散了出去,隨後同劉禧一起守在二十步開外的廊下。
皇後私見外臣不妥,從前落薇處理朝政,都有宋瀾在身側。
今日宋瀾不在,他臨行前特地叮囑了劉禧一句,皇後要與葉大人說的是內廷私密之事,萬不可叫旁人聽見,又要避嫌,於是二人會見便改在了園中,有侍者遠遠守著,事後問起來,也算有說法。
葉亭宴等不到她的吩咐,便自顧地直起了身子,跪坐在她的腳邊,落薇懶懶瞥他一眼,聽見葉亭宴一本正經地說:“臣早聞娘娘賢名,今娘娘會見外臣,難道不應正衣冠、端肅坐?”
落薇被他逗笑,遠遠地瞥了劉禧和煙蘿一眼,掩口道:“葉大人要是禦史台那起子儒生,本宮還不會見你呢。”
她將“見”一字咬得繾綣,葉亭宴抬眼看去,見花樹下美人如玉,想出口諷刺一句,心口微窒,卻沒說出話來。
他垂著頭,見自己的手在抖,於是便往寬大的袍服中藏了一藏。
落薇並未見他這細小動作,她拂落了肩上的落花,在廊下直起了身,雙手也規矩地交握了,莊嚴吩咐道:“葉大人,說罷。”
葉亭宴拱手道:“臣細細地審了,說來太多,不如娘娘問罷。”
落薇便直接問:“逯逢膺因何要殺張司衣,二人是否有舊?”
“娘娘睿智,”葉亭宴飛快地接口道,“昌寧末年,張司衣得娘娘賞識後,機緣巧合,同當時還跟隨著先太子的逯恒大人結識了,一年後,張司衣被調入宮中,於是接觸更多。陛下登基,二人私下定情,逯恒便勸說張司衣早些辭官歸去,放入民間後,他就可以開口求陛下賜婚。”
“是而,張司衣才來尋我,說要出宮,”落薇思量著道,“照葉大人所言,逯逢膺已動娶妻之念,又是為何要殺人棄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