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釀將餘青竹抓到自己身後,運氣一腳踢飛陳三,直炸得泥水四濺。
周圍人皆拍掌喝彩,陳三疼得說不出話,哼唧個不停。
香鋪夥計見這女子是個練家子,隻得怒目相視,不敢造次。
花釀轉頭查看餘青竹手上傷痕,心中默數。
“等著我給你討回來。”
餘青竹本來想拉住她,不想因為自己而給她惹上麻煩,但他看到她張合的紅唇,莫名想起昨晚繾綣,他愣征片刻。
就這片刻時間,花釀已經撿起木棍了過去,陳三嚇得連連後退。
“你剛剛在他手上打了四棍,我折中一下打你兩棍就成,你剛剛肆意辱罵,再加一棍,你叫陳三,那再加三棍,一共六棍。”
陳三似被花釀的算法所震驚,好半天才蹦出一句,“你敢動我?”
花釀微笑不語,下一秒棍子便如雨點般落在陳三身上。
花釀自然不會把他真給打出什麼事,她把握力度對著陳三打了六棍。
花釀丟掉棍子,故意踩起不少泥水,濺在陳三臉上,隨後走到餘青竹身旁。
不少人紛紛拍掌叫好,花釀抱拳謝過,然後拉著餘青竹隱進人流。
小騷動很快就被聞訊趕來的官兵平息,暗處注視的人彎起了唇角。
因著疾步行走,花釀額前發亂飛,她隨手一抹,有發絲落在餘青竹的胸前,隔著外衫撫過他顫動的心弦。
花釀帶著餘青竹去了濟春堂,坐堂大夫那邊早已排起長龍,餘青竹怕耽擱時間,便去旁邊的藥鋪買了些傷藥。
花釀還想著自己酒樓的飯菜,就也隨著他。
餘青竹掏出懷裡的小本,掏出炭筆在上麵寫,然後翻轉過來給藥鋪夥計看。夥計連連點頭,轉身拿藥去了。
花釀想到他要是同人爭論,對麵劈頭蓋臉說一大堆,他低頭奮筆疾書的樣子,便覺有些好笑又心酸,遇到不識字的那可真是有理也講不出來了。
餘青竹拿到藥,便去尋花釀。
她正對著旁邊排隊的小孩做鬼臉,惹得男童趴在母親背上直嗚咽,那母親疑惑打量四周,沒有找出原因,隻能低聲去哄。
花釀惡趣味地笑笑,瞧見餘青竹正拿著藥出來,她立馬恢複正形,仿若方才那個稚氣女俠是他的錯覺。
“走,請你吃飯,權當因之前事賠禮。”
餘青竹點點頭,跟著她而去。
花釀才至酒樓,就有好幾個小二爭著奉承她。
“小的祖上曾出過風水大師,觀姑娘麵相,定是大富大貴之人。”
花釀:嗯,之前兜比臉乾淨。
“姑娘之姿,美若天仙,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定然心懷慈悲,心胸開闊。”
花釀:嗯,之前被人罵蛇蠍心腸。
花釀見他們很是賣力,便也逐一打賞,餘青竹蹙眉拉她衣袖。
花釀繼續做散財童子,她開心,店小二也開心,何樂不為?
花釀硬推著讓餘青竹點菜,喚來之前小二來服侍。
花釀引著他入座,下意識拿起他擱在凳上的藥瓶,放在鼻尖晃了一下,確認是活血化瘀膏,這才遞給他。
“沒問題,你塗吧。”
花釀說完,見他在紙上寫字,好奇看去。
餘青竹神色慌亂,趕忙用手掩住小本,翻了一頁。他接過藥瓶,扣了一些出來,低頭去擦藥。
青紫傷痕橫亙手腕,因他極白,便顯得太過紮眼。
花釀憐惜不已,這般如玉人兒,陳三也是忍心下手,早知道再多打他幾棍。
餘青竹方才還以為她要替自己抹藥,著急在紙上寫下不用勞煩,結果花釀根本沒那意思。
餘青竹有些臉熱,暗自腹誹,真是自作多情。
餘青竹塗完藥,就著小二端來的清水淨手,對著他點頭微笑。
君子如玉,如切如琢。
小二被驚豔的晃了神,他在酒樓行招待之事數年,賓客往來竟無人媲美其顏色,不怪那趙家小姐將心肝都吊他身上。
“小餘師傅,你還是彆回那陳氏香鋪了,你的手藝去那都是拔尖的香師,何必在陳三手下受氣。更何況那陳三簡直是賭蟲一條,陳師傅苦心經營的香鋪,遲早得敗在那陳三手上。”
花釀咽下茶水,對小二這番話深以為然,那陳三麵相瞧著也是個刻薄相。
小二取下肩上白抹布,擦去桌麵水漬,“實在不行,趙家也是去得的。”
花釀疑惑,“趙家?”
“趙家可是關州數一數二的貴門世家,比之京城的大族也是不差的…”
小二撈起抹布,眉飛色舞,正要接著說下去,“且那趙家小姐對小餘…”
餘青竹突然起身,揮手打斷他的言語,麵色薄怒,筆走龍蛇。
(休得胡言亂語,毀了趙小姐的清譽。)
那字也是帶了幾分怒氣,筆鉤處力透紙背。
小二年紀不大,根本不識字,見餘青竹甩臉色,也不知道自己哪裡犯了錯。
小二有些麵赦,也有些難堪。
花釀這還是這一次見他發這麼大氣,她不由得對那趙家小姐有幾分好奇。
花釀給了賞銀,解去小二的難堪,“這茶有些冷了,去換盅來。”
小二高興地收下,不快也煙消雲散,打簾關門離去了。
花釀這時有些餓了,便自顧自地夾菜,還給餘青竹碗裡夾了不少去。
餘青竹緩了一會,待小二離去後,便拿出炭筆在本子上寫字。
寫好後,將紙翻轉給她看。
(賞銀給一些便好。)
花釀點點頭,“我省的。”
說著,便夾了雞腿放進他的碗裡,她啃起了另一個。
餘青竹料定可能自有主意,便不再多說,也動起筷子。
他修養極好,吃飯自也是賞心悅目,不像是小城少年,倒像是貴家公子,而她則像逃難而來的,油漬四飛。
這麼一對比,花釀自慚形穢,便也學著將姿態放的文雅些。
全程無言,隻有碗筷碰撞聲,換作常人定要悶死在這飯桌上。花釀卻分外喜歡這氛圍,不用費儘心思去裝合群。
兩人吃飽喝足,花釀早就付了飯錢,隻需要再付之後點菜的費用即可,她剩下的銀錢正好用光。
花釀去結賬時,瞧見那小二有些躲著餘青竹。她承認那啞巴公子生氣時,雖容貌俊秀無可挑剔,但那一身外放的銳氣著實嚇人。
倒不像關州水米能養出來的公子,有點意思…
花釀二人出了酒樓,一輛馬車呼嘯而過,餘青竹替她擋了一下,車輪濺起的泥水全甩他衣衫上。
兩人距離拉近,花釀聞到他身上的淡淡竹香。
這味道好生熟悉,她好像在哪聞到過。
花釀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我竟還不知公子姓名?”
啞公子提筆寫下
「餘青竹」
花釀目光停留在“餘”字上麵,排山倒海的回憶襲來。
“小少爺,這是什麼字?”
“餘,語之舒也。”
花釀的心不在焉一閃而過,讓人難以察覺。
“這名字和你氣質挺般配的,取得不錯。”
她拿過他手中的本子,揮筆在他名字旁寫下花釀二字,歪歪扭扭。在他鐵畫銀鉤的字旁邊,她的字便有些不夠看。
“在下花釀。”
梧桐花的花,酒釀的釀。
餘青竹笑笑,翻頁寫下:參桂齊名骨自香,百花釀醑助甘涼。①
潤濕的風兒卷來,吹動少年少女裙擺,花釀攏攏衣襟,招呼著他走了。
餘青竹跟上她,眉目如畫,帶上些他自己都難察覺的怡悅。